陆首辅对参与了枫亭诗案的筹划一事供认不讳,但因他并未触及要害,再加上陆家三代公卿的稳固地位,如陆家人所想,不过就是革了首辅一职罢了。
可陆昊天买凶行刺大皇子,这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了。
陆家长子去得早,陆首辅便极其疼惜这个嫡长孙,为了保住他这条命,陆首辅在诏狱内,引咎自尽了。
狱卒来禀时,杨轩手里握着文书,站在正厅内沉默了良久,才动身进宫面圣。
如他所料,晋帝也陷入了怔忡。
陆首辅是一朝老臣,威望深重,他若不是想执掌翰林院,定是能接替左相之位的。
死者为大,这个面子,晋帝还是要给的,于是,陆家嫡长孙便由即日问斩改判了宽缓刑狱,择日再议。
诏狱内,依旧是一片阴森冷寂,入了夜,头顶的栅窗外可见一弯孤月。
陆昊天枯坐在昏暗里,仿若无声息的雕塑,直到狱卒前来传信,说圣上给了他赦免令,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才动了一下。
随即,便是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昨日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祖父,可对方却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那一刻,什么权势地位,什么红尘贪欲,都不重要了。
他的心里只余悔恨,此生此世都无法忘怀的悔恨。
思绪翻涌,陆昊天身躯愈渐佝偻,他捂住口鼻,发出了压抑的抽泣声。
正在此时,有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门,来人将他带去了审讯室,绑在了刑架上。
墙面悬挂的刑具泛着幽幽冷光,仿佛还能闻得到血腥味,陆昊天环视一圈,全身的毛孔都因恐惧而张开。
“杨轩,你想干什么?!”
见到沉步走来的男人,他双眸倏尔放大,“圣上给了我特许令,你难道想滥用私刑不成?”
狱卒搬来圈椅,供杨轩落座。
视线相对,男人开口道:“陆驸马别紧张,本将军不过就是想找你叙叙旧罢了。”
叙旧?
只怕是来落井下石的吧!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陆昊天满心羞愤,咬紧牙槽,别过了头去。
角落里有炉火跃动,他那张清隽的脸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杨轩细细端量,见他下颌生了胡茬,虽形容狼狈,但仍旧毫发无损。
而陆首辅却为了他与世长辞,这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眸色一沉,杨轩冷声道:“可本将军有话想对你说。”
“你在翰林院内轻薄了我夫人,这件事,可是让本将军一直介怀于心呢。”
听罢,陆昊天怔怔转头。
“本将军的女人岂能让旁人碰呢?”
杨轩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加重了几分,“你如此色胆包天,就算本将军对你用刑,又如何?”
“去,把他的手,砍下来。”
话音甫落,就有羽林卫应声,手上持了刀,朝刑架走了过去。
刀刃上反射出寒光,白晃晃地刺在眸中,令人望而生畏。
一旁另有人摁住了陆昊天的手,他浑身颤抖,瞠目摇头,喊道:“不要,不要!!”
“杨轩,你藐视圣意,公报私仇,你会遭报应的,啊——”
狱卒挥刀的那一瞬,他紧闭上了双眼,哀嚎出声,紧接着就有一股臊味飘到了众人面前。
啧,果然是安逸娇养惯了,这就吓得尿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