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家并不愿意配合。
高炎定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恨得牙痒痒,都想把人扔到暗牢里先体验一轮酷刑,不信他不点头。
可看他裹着自己那条大氅坐在炭盆边烤火,脖子缩在一圈狐毛中,显得脸又小又苍白,绷带从衣襟里露出一截,格外显眼。
伸出的手腕骨突出,指尖葱白,高炎定偷偷和自己的手掌比较了一下,意识到对方这幅羸弱的身子,恐怕连十鞭都抗不过去就要翘辫子归西了。
于是,他忍下怒气说道:“在云州,没有我的允许,就是只飞虫也插翅难逃。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即便之前你再能耐,现下也不过是个病秧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而今寒冬腊月,外头冰天雪地,若我丢下你,你觉得你还能活命?”
“军医应该和你说了吧,你这幅身子算是废了。虽然我不觉得自己对不住你,但我承认那一箭出自我手,我该担些责任。王府别的没有,人参鹿茸倒是不少,如果你愿助我,我承诺今后十年你所需的药材不论多名贵我都会尽我所能的奉上。我还会延请北地名医,为你诊治。”
高炎定自视他开出的条件丰厚无比,只要脑子清楚,就不该拒绝。
可明景宸连个正眼都欠奉,还阴阳怪气地讥讽他,“镇北王,还真是能耐呀!”
高炎定脸皮极厚,“承蒙夸奖。”
明景宸眯了眼,眸中锐芒一闪即逝,若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定会要对方好看。
不过高炎定的话气人归气人,其中的笃定和张狂却自有他的底气。
看来云州已经被他牢牢攥在手里了。
北地天高皇帝远,留着镇北王这样的土皇帝,独揽军政大权,迟早要出事。
天授六年的六王之乱,不该再重演。
须臾之间,明景宸已经做下了决定,他要去一趟安宛,看看这位不可一世的镇北王治下的藩地究竟是何模样,高炎定究竟是否有不臣之心。
明景宸微抬眼帘,勾唇一笑,颇有些璨若曜石的惑人之态,看得高炎定背脊一凉。
“好啊,既然镇北王盛情相邀,诚心奉养与我,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奉养?高炎定额角一跳,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给三分颜色就开起了染坊。
还当真以为是去安宛做客不成?不过是一个阶下囚罢了。
“定让你感到宾至如归。”
高炎定虚伪地说道。
结果当天晚上,明景宸就后悔了。
起因是高炎定派人送了几套路上换洗的衣物来,明景宸一看,立马黑了脸。
珠云却很高兴,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上面精致的绣纹,又捧起旁边一匣子的珠钗佩环兴奋地递给他看,“公子,您看这些衣衫饰多好看呀!”
明景宸一手支颐静卧在床头,他现在只想把这些劳什子东西扔出去喂狗,他懒得再看第二眼,嫌弃地说:“喜欢就都送你了。”
珠云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刚才那位大哥说了,这些是王爷给您的,让您明早路上穿戴。”
给她十个胆子都不敢擅自据为己有。
明景宸见这丫头没上次那么好忽悠了,很是遗憾。他越看那些东西越刺眼,料定是高炎定想故意整治自己,才会想这么一出恶心人的玩意儿来。
想要他穿女装,休想!
第二天,大雪初霁,天还未亮,店小二就在庭前清扫积雪,扫了一半,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嚣的马蹄声,他直起腰张望,只见一队膘肥体壮的战马从街道那一边飞驰而来,眨眼之间就停驻在了面前。
他吓了一跳,抱着扫帚躲在门扉后不敢轻易靠近。
马队朝两旁分开,后头一辆由两匹骏马拉着的马车慢慢被驾到了前头。马车外观并不多么华丽,整体呈深褐色,相当低调,车顶四角挂着铃铛和彩缎,表明里头坐着的是女眷,闲杂人等不得惊扰。
这队人在客栈前等候良久,除了偶尔的几声马嘶,竟然没有出任何别的响动。他们来得很早,衣衫上、马匹鬃毛上还沾着湿气。
直到日上三竿,掌柜的才看到前几日借宿在此的客人从里头院落陆续走了出来。
走在前头的是个龙行虎步的高大男子,正是高炎定,掌柜有些怵他,只敢站在一旁朝他点头哈腰地行礼问候。
后头出来的是几十个煞气腾腾的护卫,他们动作迅很快列队归位。
最后从门后出现的是五位内眷,一个老嬷嬷并三个丫鬟,四人将一位身材高挑瘦削、云鬓花颜的“妙龄女子”
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