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潘吉去另一个帐篷找人,明景宸则留在原地继续观望着周遭,突然,他察觉砂砾的颜色有些微怪异,下意识抬头却见当空的明月竟显出妖异之相来。
原先明净孤冷的月亮自边缘沁出暗红的血色,这抹血红还在不断扩张,等邹大他们赶来的时候,不仅是月亮,连夜空都变成了赤红的血海。
那轮诡异的血月如同一颗巨大的狰狞眼珠,活似山海经中记载的远古妖兽睁开的可怖眼瞳正凝视着众人。
邹大被这副景象震撼得久久不出声,直到风沙又大了好几个度,差点将他们几人刮个仰倒,他才惊慌失措地尖叫道:“快跑!是沙暴来了!”
说着一把拽住明景宸带着他背风疾奔。
沙暴来了,帐篷披风都不顶用,只有尽快找到避风的所在才有可能熬过这场灾难。
潘吉见邹大抓住明景宸就往远处跑,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沙子堵住了嘴,他上前将扎营的几个帐篷踹翻,里头的亲卫竟然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察觉危险的迫近。
“艹!给老子醒醒!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这才离开云州几天连基本的警觉都给老子丢光了!”
潘吉边骂边劈头扇了近处的几人两巴掌,这些人才慢慢醒转过来。
将人叫醒后,潘吉再去找明景宸和邹大他们时,只见四野风舞黄沙,除了天昏地暗中越妖魔化的山脊残影,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明景宸被邹大抓小鸡似的拎了一路,吃了一嘴沙子不说,差点被折腾得心悸复。
可不论他怎么叫嚷挣扎,这莽汉就是不松手,连话都不与他说一句,只管脚下力,像是要和沙暴比谁度更胜一筹,没了命地奔逃。
然而他们就是四肢并用地跑,也跑不过这自然之力的可怕度。
邹大铆足了劲带着他狂奔出去十几里路,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他胸口起起伏伏,即便用面巾遮挡住了脸,可每一次呼吸都会有粗粝的沙子倒灌进口鼻,热辣尖锐地在喉管中研磨着血肉。
再这样下去,他俩一个都跑不掉,别说接应高炎定了,今晚自己就要先交代在此处。
明景宸都快被他的愚蠢气笑了,抬手给了他脑门一巴掌,丝毫没手软,邹大脑袋翁疼,差点被他打懵了。
明景宸气道:“你瞎跑什么!赶紧趴下去!快呀!”
说着又踹了他几脚。
邹大反应迅猛,立刻按照他的话与地面贴近,颈部微微抬起,并将外衫裹在脑袋上遮挡风沙,与此同时还不忘将明景宸护在身下。
武人粗糙的手掌像铁枷一般紧紧箍住了自己,明景宸即便不爽,也顾不上许多,只能任由他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隆隆巨响似乎停歇住了,明景宸从沙堆里探出脑袋,抬眼四顾,现风果然小了许多。
邹大这个粗蛮的汉子现在还按着他脊梁像是要把他嵌进砂砾细缝之中,他越想越恼怒,反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没想到这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实,有没有打疼他不知道,明景宸自个儿的手倒是挺疼的,腕骨都快折断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眼冒暗火,“还趴着做什么!快给我起开!”
邹大爬将起来,伸手要扶他,被明景宸不客气地打开,还刻薄地道:“今夜真是大开眼界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遇上危险丢下主子撒腿就跑的护院。”
他边说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身上头上的沙土抖落干净。
邹大周正的脸孔上露出几分窘迫和懊恼来,他道:“方才风沙太大,小人没看清脸抓了人就跑。咱们这伙人中,就数景公子您和我家大人长得文弱……这才……这才抓错了人……”
在明景宸要吃人的目光中,他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低不可闻了。
明景宸嗤笑出声,敢情是把自己和窦玉搞混了,这人大难临头只想着与主子一块儿逃命,压根没把他们这些外人的命当一回事。
很好!真是太好了!
邹大将脑袋上的外衫解下来抖了抖重新穿在身上,两人此时都灰扑扑的,身上空空如也,别说马匹了,就连水囊食物都没有。
就不知道其他人现在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随行的东西有没有丢?
明景宸平静下来,抬头望天,只见那月亮仍旧猩红如血,透着不祥。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曾在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月赤如赭,大将死于野;又曰月赤如血,有死王。
不由的心中更加烦乱如麻。
突然手臂又被邹大拽住,明景宸被他拎怕了,下意识要躲,然而邹大力气惊人,一双臂膀仿若铜浇铁铸,他一矮身将明景宸背在身上,再次故态复萌,朝前狂奔。
被他这么一搞,明景宸心头一凛,回头去看,只见远处一股旋转的黑色沙暴席卷了天地间的宏伟之力,朝这边一寸寸推进。
原来沙暴还没有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