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天真得会把花染红了送给我,还是在笨拙地去学习怎么和这个社会链接,饭桌上,也傻傻地根本不晓得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合时宜。”
白鹭洲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如果她始终都没有长大,根本没分清过感情的种类,十多年来对我一直都是年幼时候的雏鸟情节,我在她眼里,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可以满足她这种情节的老师,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她抿了抿下唇。
“雏鸟情节,不是爱。对不对?”
黎青:“……”
白鹭洲:“如果我明知道她可能不是真的爱我,我还去回应,去尝试开始这段感情,对她来说,公平吗?”
黎青搁在桌上的手指缩了一下。
“如果我和还不成熟的她在一起了,等以后有一天她真的长大了,终于弄明白理清楚了,发现对我不是爱情,你叫她怎么办?她那么懂事,永远只为别人考虑,就算知道自己不爱一个人了她也不会马上抽身的,她只会出于责任,出于同情,委屈自己,可能委屈一辈子也说不定。或许到头来,这世界上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到底舍弃了什么。所以……”
白鹭洲吞了吞唾液。
良久。
“所以,对她来说,真的不公平。”
她本来可以不再对池柚有师德了。
可是只要池柚一天不成熟,只要这雏鸟情节存续着,哪怕是十分之一的概率在存续着,她就要重新将师德抱起来,像一堵墙一样,永远砌在她们之间。
她没有选择。
因为在这样无奈又无法改变的现实里,她现在做出的选择,就是唯一能对池柚负责的方式。
“……我明白了。”
黎青终于清楚了白鹭洲最深的顾虑与心事。
她以为自己听完还可以劝一劝白鹭洲,但仔细想想白鹭洲的话,她又觉得,确实,没有什么毛病似的。
白鹭洲也只是在保护池柚,以她自己的手段。
“不过……”
黎青犹豫了一下,“如果她以后变得成熟后还是喜欢你呢?或者……万一她现在就已经很明白……”
白鹭洲反问:“怎么才能知道一个人变得成熟了?”
黎青叹了口气,无力地搓
了搓指尖,“很难丈量哈。”
白鹭洲没说话。
黎青低低地笑了笑,说:
“可能,你现在就是缺一把尺子吧。”
能丈量池柚的灵魂的尺子。
黎青忽然发现,白鹭洲真的是一个很会压抑自己的人,而且是习惯了压抑自己的人。她压得太好了,有些事情她不亲口说出来,连自己这样的老狐狸都看不出一点点端倪。
旁人只能看到她是一个狠心的人,一个既要推开对方又要蔓延善意的纠结体,一个看起来甚至是有点差劲的被追求者。
没有人懂她决绝的态度与无法控制的关心之间,那缝隙里流淌出来的是什么。
白鹭洲自己也不会懂。
她在压抑克制自己的时候,也不敢去真正地正视心中每一个突然跳出来的、可能会真实影响到一些现实的问题。
说话间,宋七月和池柚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黎青和白鹭洲很有成年人默契地回归本位,仿佛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
宋七月试了一件碎花衬衫,不俗气,很高级的碎花设计。衬衫下摆是扎起来打了结的,露出一截妖娆腰身,很衬她的身材。
池柚挑了件灰湖绿色的连衣裙,微妙的灰色调,清新的感觉上又多添一抹内敛,像夜空下宁静的草地。
绿色显人白,灰湖绿好像更显一些。无袖的背心口淌出两条牛奶一样的胳膊,裙摆只到膝盖上方,两条纤细的腿和胳膊是一样的白。
“好看好看,都好看。”
黎青笑着夸赞一位美女。
“再试试别的吗?”
宋七月满意地对着大镜子来回看,“我不试啦,就这件。刚刚在换衣间对着里面的镜子都试了一轮了,就喜欢这个。”
池柚不是个纠结的性格,她一开始逛店的时候就一眼看中这件裙子,试衣也只拿了它,只要合身,她就不会再考虑别的。“我也就要这件。”
白鹭洲起身,“那结账吧。”
宋七月啧啧起来,“表甥孙女,你可要出大血了呀。我刚看了吊牌,这店里就没有下一万块钱的衣服。”
这两件衣服加一起,得要快三万了吧。
白鹭洲面不改色地递上卡,毫不在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