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睢倏地抬眼,贺兰信把手中的信放在桌案上,信封上写着陛下亲启。
这信封外面其实还有信封,上面写着贺兰信收。一封信,三两张写满了字的纸,只有那四个字是给贺兰信的。
宋檀把信寄去国公府贺兰信的家,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寄信的地址,若寄去琼台别院,怕无人在意。再者说,他把信寄给贺兰信,也方便他在金陵狐假虎威。
宋檀的信中写了他到金陵,重新起房屋,置办家具,刚刚安顿下来。对于夏明义和神宫监太监这些事他只一笔带过,反而兴致勃勃说起自己的菜园子生活。
菜园子很大,大部分菜种出来要交上去,一些也能留下自己吃,他去的时候还不晚,有几样菜还能栽种上。他还从来没种过菜,不晓得种出来怎么样。有些容易长成的菜,一两个月便成熟了,从地里摘出来到自己肚子里,拢共也没一刻钟时间,没有比这更新鲜的了。
春天的阳光温暖舒适,宋檀把自己的藤椅搬到宽敞的院子里,脚边放了许多柳条。这是人家修建枝叶时不要的柳条,宋檀捡了来,用柳条和鲜花编了个花环,盖在脑袋上。
“有许多裁剪下来的柳条,白放着可惜,所以编了花环和花篮来带。我自认手艺不错,或许可以拿去卖钱,然欣赏者寥寥,也无人愿意为此花钱。可惜柳条不能久放,不然,我可以寄回去给你一个。”
宣睢顿了顿,指尖忽然有点酥麻的感觉。他摩挲着信纸,久久没有放下。
“撤掉监视他的人吧,”
宣睢道:“着人暗中保护他,但不必时时来回报了。”
他有宋檀送来的信,字字真心,再细致的监视回报,也不抵他那薄薄一张纸。
贺兰信道:“陛下要回信吗?”
宣睢不知道要回些什么,朝臣无趣,宫人无趣,自己的生活一眼望去乏善可陈。
“外面这样好,他怎么会回来。”
宣睢将信折起来,低垂着眼道:“不必回信,你去吧。”
宋檀这封信送去了很久,也没等到回信。傍晚时分,他在桌上写第二封信,夏明义过来添了一盏灯,道:‘陛下不回信,你还要继续写?’
宋檀点头,道:“陛下回不回信是他的事,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回信。”
夏明义在宋檀身边坐下,‘陛下不会轻易低头的,你不该和陛下置气。’
“这不是置气,”
宋檀道:“宫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忍耐没有什么用。绿衣的事情给我提了个醒,人还是应该大胆的往前走,是好是坏碰一碰就知道了”
‘你不怕陛下忘了你吗?’夏明义比划道:‘跑这么远,太恃宠生娇了。’
宋檀看见他说恃宠生娇,咬着手指吃吃地笑起来。夏明义打了他一下,宋檀收起笑,思考了好一会儿,道:“如果陛下忘了我,那我希望,他能找到的真正的,适合他的爱人。”
宋檀不是没有想过,他与宣睢之间这样那样的问题,或许是因为他们真的不合适。
“至于我,我不怕,我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
宋檀道。
夏明义叹息,‘你也是个倔强的,邓云怎么也不劝劝你。’
“邓云,”
宋檀道:“师父,邓云的处境也不好,他嚣张跋扈的名号传遍朝野,有几个御史跟他死磕,每天都上折子弹劾他。”
夏明义哼了一声,‘轻狂,看他以后什么下场。’
“邓云说了,他不怕死,真有弹尽粮绝那一天,自己送走自己,还落得清净。”
夏明义笑着摇头,‘他还年轻,年轻人都不怕死,等他到了我这个年纪,反而就不想死了。’
‘你和陛下也是,你们都太年轻了,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第47章
一晃四年过去了,宋檀还待在金陵。对于年迈的夏明义来说,日子是像金子一样珍贵的东西,但对于宣睢和宋檀来说,四年也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