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其中,都不轻松。
他深有体会。
林落敛眸沉思。
看着他,裴怀川默了会儿喝了口酒,忽问:“那你呢,你可有愁?”
他有所愁吗?
“有。”
林落点头。
“何愁?”
“自命微薄,不可违抗家族安排。”
林落说的简洁。
他的遭遇,他也着实不好说出来。
眼前少年饮了点酒的嗓子如沁了水般软,飘飘忽忽地随着风漾开,有几分低落。
不是谎话。
裴怀川闻言没有多问,只偏头去撩舷边水。
映着烧云的河水是冰凉的,他微微闭眼,眼前却还是显现了那双澄澈眼眸。
不是谎话,所以,那明是苦涩却隐隐透出欲挣开束缚的话声,分明和他一般心绪。
原来也有人和他一般么?
不想被家族裹挟,可是却……
袖中的《考槃》分明只是一张纸,他却感觉到了丝丝坠重。
待暮色褪去,岸边便亮了盏盏明灯。
这回林落是真的要回去了。
待小船靠了岸,二人分别。
临走前,林落看着还坐在舟上的人,忍不住叮嘱:“可千万别酒后就忘了我们说好的事儿。”
林落虽然没饮过酒,但还是听闻过有些人酒后就容易忘事。
听见林落这般说,裴怀川起身上岸。
“不会忘的。”
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微红的脸,裴怀川一边说着,一边突然抬手,捏了捏那看起来很软的脸。
这般动作让林落一惊,抬眼却见裴怀川面色如常。
眉眼蕴着寻常风流,这般动作似乎并无什么旖旎的意思。
抿了抿嘴不好计较这个,林落得了承诺也不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而立在原地,裴怀川垂手袖中,垂眸。
今日舟上所言,他原是从未与旁人说过的。
不知为何林落一问,他便说了。
原想着这人儿虽读过些书,但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子弟,又不顾世俗敢于以男儿身攀附裴云之,应是不能理解他的愁,以及少年之愁,在于利欲。
却不料,这少年所说的愁竟与他……
折身再上小舟,丢了几两银子打发了船夫回去休息,裴怀川独自撑船至河中。
东郡,很有意思。
回到碧桐院散了束发脱下外袍,因着今日吃了点酒,林落有点晕乎犯困。
于是虽还没到平日里洗漱的时辰,他还是早早让采绿去备水。
在等待的间隙里,他只着中衣,披着一件罗裙外衫,提着灯蹲在院子里侍弄着花草。
晕黄烛火被微风吹得忽闪,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叶片,林落的心思并不在这些外物之上。
他混沌的脑中正思量着待那庶子回来,他那会又该如何出门时……
“听闻阿姊今日将春芍支到了三哥哥院子里去了,阿姊,你今儿个不会又偷偷跑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