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动了动嘴皮子,说亲热么,也只有那么一两次,玩闹而已,根本没有做到全套。
可这一夜,沈宝寅感觉自己像是个内心被掏空的玩偶,睡得格外沉。以往起兴,做上大半夜也没有这样累的。
由此可见谈心用去的体力居然比上床还多,以后实在不应多谈,太损耗元气。
临睡前,甚至心有余悸地反思,做什么要同丰霆讲真心话?
他是看上了你,想要由身体到魂灵彻底控制你,可你呢,你解释那么多做什么,就好像他很重要。你难道也中意他,也想同他变得更亲密?
越想越觉得明日一定会后悔,惴惴不安地睡去了。可是第二天起床,只觉得神清气爽,好像胸中一块滚烫大石被运走。
当然,也可能根本与一场酣畅的倾诉无关,而是因为睡的时间太长。起床时已经上午十点,他们双双迟到了。
两个人紧赶慢赶交替使用洗手间,沈宝寅刷牙时斜睨一眼丰霆,丰霆正好看过来,目光缱绻温柔,好似和他心有灵犀。
沈宝寅慢慢转过头,想,丰霆不也向他吐露许多心声么。丰霆说爱他,三个字,哪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拿到了这个男人的把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失去秘密,想到这里,心里平衡许多。
那张纸条,写着幕后主使字迹的纸条,沈宝寅拗不过丰霆,在当日下午影印了一份给丰霆。
地点是在丰霆的办公室,午休时沈宝寅特地返回公寓,从保险箱拿出的原件。
丰霆沉默着看了那张复印件很久,没有说话,只是摸摸沈宝寅头,要他过好现在生活,其余他会看着办。
沈宝寅没作声,在心里翘以待他的“看着办”
。
昨天夜里,丰霆问他有没有查出真凶,他存心不让丰霆好过,含糊其辞说懒得查,实际况争出狱后还是查出了点眉目。
查到最后,虽然证据依然不足,可基本锁定了真凶,不过那时他即将被送出国,实在分身乏术去解决那个人。
而况争,况争倒是有空,可他是个彻头彻尾破坏分子,身上又有案底,被警方盯得很紧。要知道,处理几个没有前世今生的偷渡客简单,要悄无声息带走一个有一定社交圈层、又有点社会知名度的人,别提有多困难——换做现在的沈宝寅,一定有万种正大光明办法使对方自投罗网,可惜,当时他并没有二十几岁育成熟大脑可以用来理智思考。两个极端的、惶恐的、四面楚歌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未想过要通过正当途径报此血仇。
当时他们只是两个可怜的过江泥菩萨,根本做不到动手以后全身而退,加上况争还有个亲妹妹,寄养在乡下阿婶那里,并不是孑然一身毫无后顾之忧,要考虑阿妹未来。况且真正动手戕害梁家圆的凶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受到严厉惩戒,也算告慰梁家圆在天之灵,种种阻碍下,随着沈宝寅离港,这段故事暂时落下帷幕。
但短暂的不追究,不代表永久的遗忘。
离开香港前,沈宝寅总觉得凭借真凶这么蠢的做派,加之对方身份特殊,以后他一定用得着这个人,因此他把证据保留得很好,只盼将来自己回到家有朝一日可以派上用场。到时将对方一击致命,既完全地替梁家圆报仇,也能一雪他所受的耻辱,岂不物尽其用。
那天还没有到,可是沈宝寅相信不会太远,他还在耐心等待。
丰霆当时问他:“不告诉我,是怕我伤心失望,还是怕我不能做主。”
沈宝寅那时没有回答。
他不怕丰霆伤心,反过来,他其实很期待看到丰霆自己查出真相时的表情,否则不会坏心眼地透露出证据的存在。
丰霆长久以来在他和丰家人之间摇摆,他实在很好奇丰霆这次会如何抉择,真如丰霆自己所说,替他出气。还是会要他忍。
丰霆常常让他失望,他却还三番两次对丰霆产生希望,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神经,既折磨自己,也折磨丰霆。
不过不管丰霆如何做,他都有准备,如果丰霆追查是为替人善后,没关系,证据他都有备份,不怕丰霆背后捅刀。
但丰霆若确实心口如一站他这边……
沈宝寅的嘴角眉梢不知怎么,想到这个可能,竟然泛起笑意。
他在心里想:这怪不了他,是丰霆非要追问,非要向下追究,非要来插手他的人生,才让他有机会设置这个考验。
丰霆对他张嘴说爱这个字,还要他信。
他想要相信,可他不敢的。
于是他设置了一个标准,如果丰霆的表现可以拿到高分,那时他就心服口服承认,丰霆确实是毫无保留将自己献给了他。
尽管他是一个习惯孤独的人,兴许也会考虑接受这样一个人长久地陪伴在他的身边。
收好纸条,丰霆邀请他一起用晚餐。遭到了沈宝寅的拒绝。
丰霆问:“同谁有约?”
沈宝寅眼珠一转,道:“探亲访友。”
丰霆说:“噢,你有什么亲友是我不认识?这个时间约见,总要吃饭,不妨带我一个。”
沈宝寅婉拒:“不吃饭,不见面,我同对方电联。”
“是谁?对方总有个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