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迷糊没资格笑话他,因为她自己永远记不清袜子丢在了什么地方。每天清晨都叫嚷着找自己的袜子。我在两个多月后才知道,原来她的真名叫萧弥虹,是一棵有着五百年道行的野玫瑰花,而与它同时入道的野梨树白莫显,不知从何时起,将她当成了努力追逐的梦想。只可惜,小迷糊的视野里好像并没有刚直冲动的他。
红璃儿是八百年道行的小狐妖。她是翠浓林的客人,好像是为了逃避什么才来到这儿。她和我一样喜欢孤独,眼里总带着浓浓的忧伤,她不愿将心事与我们分享,我明白,那是因为有些伤愁,没有人分担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纤翠姐姐,听说她是一条有着一千二百年道行的竹青蛇,是爷爷两千多年的修练岁月中最亲近的弟子和朋友。她喜欢被人忽视,总是默默的,仿佛没有自己的思想和追求,却往往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四年前,她和红璃儿为了保护大家受伤,养了几个月才见好,为了感谢她,我开始帮爷爷酿酒,有了酒,纤翠姐姐就不用忙着为他去镇上打酒了。爷爷很开心,竹林里的精灵们也都很开心。
唉,开心的结果,就是每个人都开始学喝酒,所以我每年必须酿三窖。好在林间的野果仙草丰富,山泉甘甜,我可以每窖酿不同的酒种来满足大家。
我的病已随着我的死,彻底远离了我,只是落下了严重的酒瘾,虽然已不是从前的非酒不欢。但我还是喝不醉,从来都没有醉而忘忧过----
我郁郁地叹了口气,听着小迷糊的叫声,懒懒地靠在轩台前的大竹上。很快,白莫显他们便从我幻化的藏酒结果中抱了两坛竹叶青出来。
我喜欢用林间最粗的竹节作坛子,糟坊里所有酿酒的器具也大多是竹子的化身,所以我酿得最好的还是竹叶青,带着微苦而芬芳的竹茹清香。他们准备在今天大醉一场,争取能把我也灌醉,我暗暗摇头——每次都这样,疼爱我,却总欺侮我小。
();() 爷爷倒不这么认为,他说,我的修为与他们不可同日而语,我修练一年的成果足能抵过他们百年!于是我咋舌了,精灵们更是不服,可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我每天都在长高,体质、精神,较之以前判若两人,肤发肌体发育迅速,修习入定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爷爷说,他要在我十三岁前倾授我所有功法,争取让我在那之后闭一次关,突破妖类千年才一遇的玄真大关,到时我的功力,当在纤翠姐姐之上了。
“嘿!你又在想什么呢,快,进屋去开坛哪!”
小迷糊兴冲冲跑过来,重重拍在我肩膀上,因为我已长得高出她半个头,她在我面前装姐姐的日子眼看已经不多了,有机会“欺侮”
我,她就不会客气。我微笑着不语,她开始恼了,硬是拖着我往里走:
“快走,开坛去!再不走,我就在你的新衣服上染满花汁!臭要美的熊宝宝,又变出一套海青色的衣裳来!嗯?还戴了块丝巾?”
她发现了我发后新添的小方丝巾,羡慕不已地伸手来扯:“这颜色真好看,不如送给我扎朵头花!”
“嗳——别别,小迷糊,你揪疼我头发了!”
我故作痛苦地叫,她便紧张地缩手,在我脑后看半天,边还用手来摸:“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吗?哪儿疼?”
我轻轻一笑,步旋莲花后跃,得意地在唇尖喷出三个字:“骗你的!”
“啊——熊宝宝!”
她吼得怒狮一般,举掌来打,我漫笑着施开流云步绕竹而行,她的功力已不及我,只能气乎乎边追边骂,又笑得小琳七仰八叉。
“哎呀!”
冷不妨,对面传来一声惊呼,我脚下急急止步,还是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扑鼻的水仙花清香,将我的记忆一下子带回四年前。
“你------你是宝宝?”
站在面前,满面惊喜笑意的正是紫汀水仙仙子穆晚琴。自从四年前不告而别,她第一次回来见到我,显然对我的改变充满了善意的欣喜。
我幽幽地一黯,一时不知该以何面目见她,心底淡淡的酸涩沉闷,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垂目抿唇,转身向轩后的竹林快步走开。
“唉——宝宝!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小迷糊有些生气地冲我吼叫,穆姐姐制止她:
“我去找他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