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当然清楚记得当时每一个在场的人。
他详细说:“有五位是翰林院同僚,皆是同年,现为庶吉士,还有三位同年在六部各处。——今日来客,各人的名讳、籍贯、任职,稍后我可写给夫人。余下几位是世交亲友家的兄弟子侄:两位是于尚书——吏部尚书于大人——之子,与你我平辈;一位是都察院都御史苏大人的幼子,亦是平辈;两个是苏御史之孙;还有舅家的表弟谢明。”
纪明遥将他说的信息与在家里学过的崔家关系网一一对应。
现任吏部尚书于旭,与崔珏之父为同年。
而现任都察院都御史苏学海家与崔家是数代世交之谊。
而崔珏的亡母,即她已故的婆婆姓谢。
谢夫人有一姐、一弟、一妹,即崔珏的两位姨母和一位舅舅。其中,两位姨母随夫在外,不在京中,谢家外祖父、外祖母也俱已亡故,只有二舅舅谢文山于七年前得中进士,现任正五品刑部郎中,今年恰在不惑之年。
谢舅舅家里有一位表姐谢暖已在前年出阁,还有一位表妹、两个表弟在家。
崔珏说的谢明,便是谢家的大表弟,今年十六,已在去岁进学,今春被选入国子监读书。二表妹谢晓十三岁,小表弟谢显才五岁。谢舅舅无妾,四个孩子都是谢家舅母亲生的。
谢家舅母姓陆,陆家又是一门亲戚,倒是不在京中……
“崔家支庶不盛,这一支只我们兄弟二人,堂族皆远在山东,只有一位族叔正任保阳同知,与京中不远。”
崔珏继续向新妻介绍,“但虽无族中杂事侵扰,京里亲友亦不算少。将来出门或在家见人,若是……怕生,你既与大嫂要好,只管跟着嫂子便是。”
纪明遥应下,心内却不由一笑。
从小到大,她跟着太太交际,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不但各公主府、王府上几乎都去过,就连宫里先太后、先皇后她都见过五六次,哪里还会怕生。
但被人关心和担忧,是一种美好的感觉。
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你戳我,我戳你,都在忍笑。、
察觉了丫鬟们的动作,崔珏垂首看她。
猜测他可能误会了什么,纪明遥连忙回头,嗔她们一眼。青霜几个也自知有错。恰好快到门边,几人赶紧打帘子服侍。
有误会就要赶快说开。
纪明遥便请崔珏先入内,解释说:“我虽不怕见人,请二爷放心,但也多谢、多谢二爷关怀。我很高兴。她们是替我高兴。”
她和她们都不是在嘲笑他。
与新婚丈夫说话,到底和与姊妹朋友说话不一样。何况身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们一定又在心里笑她!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纪明遥的声音已经小到几乎没有。
但崔珏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在门边站定,没有进去。
望着新妻依旧坦荡、却添了许多羞赧、还坚持不肯闪躲的的双眼,他也认真和她解释:“我没生气。”
他说:“我只是,还不习惯。”
还不习惯被丫鬟们围随,也还不习惯被与妻子亲密的人善意打趣、玩笑。
得到这最好的回应,纪明遥的脸更红了。
崔珏心中一动,向她靠近一步。
纪明遥没有躲。
崔珏想揽过她的肩膀,但手抬起来,还是只牵住了她的手。
夫人的手……果然软而轻,与他的不同。
他略略偏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额角的汗,说:“一起进去吧。”
他手心滚烫,纪明遥几乎不敢动自己被握住的手,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原来……他有这么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