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喝了一口杯中药水,看着艾格从兜里拿出来的东西。
“红珊瑚。”
“哪来的?”
艾格又盯着这片红色看了一阵,才道:“捡来的。”
最容易的谎言由沉默构成,不得不开口的时候,越少的字句是越好的选择。
“捡来的?”
医生疑惑了一句,却并非在怀疑那是谎言,“从哪儿捡的?”
艾格没有应声。
医生也没有追问,只是建议他把这支珊瑚放在船医室。
“下午我让人去问问,丢了这支东西的人肯定急着找回来,如果哪个船员带着这样一支红珊瑚,那他大概是把它当作了护身符。”
他喝完了一杯安神药,又道:“说起来,船长室的红珊瑚也不少……红珊瑚能让行船远离噩运,海上的人都信这些……也许我也该去向船长讨要几枝,让你们放在身上,红珊瑚不止能庇佑行船,还能给孩子带来幸运,保佑你们免受疾病和噩梦的侵扰。”
艾格等他说完了这迷信的一通,才敲了敲桌上药箱,道:“你是医生,不是巫师。”
他并不是第一次这样提醒。
医生不再说了,慢慢摇了摇头:“你一向不信这些。”
“你却开始迷信那些。”
医生没有否认,只是走向角落,又拿出一罐安神药粉,叹了声气。
那是一种熟悉的叹气。
老人仿佛快被时间击垮了。小岛上日复一日的等候里,消失之岛远在天际,海上怪谭越传越广。老人逐渐声称怀疑,怀疑自己坚信的真理。
又开始声称相信,相信那未知敌人的危险莫测,相信那不可对抗的神秘之力。
听着这一声叹气,艾格在望向这截红珊瑚,他已经把它放到了药箱里。
试图从这片红色上找到半点幸运的象征,但他什么都没找到,摸起来只是一截冰冷的石质,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僵硬的形状。
像手指。他出神地想。
巫师不了了之的一段话似乎还留在这个屋里——你想要复仇吗。
艾格抬起头,看向那佝偻背影。
他试图回想一些复仇的故事。
诸多故事曾由老人向他娓娓道来,包括复仇。童话故事总有各种甜美外衣,正义总会战胜邪恶,结局总会美好如初,连仇恨都好像是温情脉脉的。
想来想去,他真正见识过的仇恨,似乎只有一头森林里的兽类。
他曾宰杀过一头灰狼。
隔天回到那血迹未干的地方,看到血泥被利爪刨了个彻底,而密林一头传来了声声凄厉狼嗥。母子,伴侣,他猜想过死去的狼和那一头狼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