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器物书籍围绕在少女周身,无比清晰地昭示着她的习惯爱好,抱负理想。
他应该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了解她吧。
可他却觉得,她始终像隐在雾里一般。
又或者,她就是雾本身。
若是离得很远,还能对她有个大体认知,一旦走进其中,很可能会迷失自己。
比如这次,不同以往,她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
她不过显露了自己潜在的一丝危险,他就担心到寝食难安。
哪怕知道她是想利用他的担心,迫使他为她保驾护航,他也还是来了。
真可谓是心甘情愿,自投罗网。
可笑。
他比那位云小公子还要可笑。
人家尚有谎言编织的美梦作饵,她却偏要他清醒地沦为棋子。
卫戎静默片刻,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玄扶桑一时呆愣住。
无论是公主时期,还是长公主时期,从没有任何人会在她还没说完话时背身离去。
朋友间闹得不欢而散,愤然离开,其实,她不是没有经历过。
可那已经是太久远的记忆,久到上一世,远到记不清。
玄扶桑有些茫然地看着卫戎的背影,心底又燃起另一股愤怒。
她不知道,那股幽幽燃烧的火苗,是在生谁的气。
是气卫戎放肆任性,忘了礼数规矩。 还是在气自己,身处高位久了,竟然连他算不上冒犯的行为都觉得不习惯。
在离门还有一步之遥时,卫戎停下了。
玄扶桑立刻从纷杂的情绪中抽身而出。
在他转身望过来的刹那,她重新挂上得体礼貌的笑容。
“卫世子殿下还有何指教吗?”
玄扶桑看着卫戎一步一步朝她缓缓走来。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温柔,泛着怜惜的光。
像是一朵雪花飘落掌心,融化成水。
他走到她面前,用他独有的清澈嗓音柔声道:“扶桑,生气的话,就不要笑了。”
像是挣扎良久后认命的叹息,关心中夹杂着无奈。
他到底还是无法冷眼旁观她拿命去赌。
心脏好像措不及防被轻轻戳了一下,玄扶桑无意识地摘下了脸上的笑容。
一句算不上抚慰的话,却让她一腔压抑的怒火刹那间燃烧殆尽。
而在寂寥荒芜,铺满灰烬的大地之上,钻出了一棵小小的嫩芽。
它牵起一股习惯伪装的疲倦,带来一阵酸酸软软的悸动。
气氛无声缓和下来,而卫戎却又转身走了。
似乎,他专门回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说这句话。
观卫戎的背影远不比刚才那般冰冷僵硬,玄扶桑心想,这次,她又赌赢了。
逐利者赐权,重义者予情。
这世上没有坚不可摧的城池,只要找对方法,她可以成功收编任何人。
袁衍是如此,卫戎也是。比起欺瞒,他绝对更钟爱真实。
卫戎消失在在视野里后,玄扶桑摸了摸心口处。
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悸动的余波,她微微皱眉。
略一思索,很快,她便恢复如常。
无所谓,这点情感波动还不足以影响她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