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寿海微有些急迫,亦尴尬:“娘娘,这如何…”
“本宫知道你为难,然而边关来报不是小事,耽搁片刻,谁能担待得起?纵使惹皇上不快,本宫也不得不走一遭了。”
印寿海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这是我第三次踏足虞宸宫,踏着平整的汉白玉阶梯,那个暴雨之夜失子的一幕幕俨然历历在目。印寿海小心翼翼扶着我,像是害怕我想起当日事,时不时偷偷拿眼觑我。
我神态平静,一字字嘱咐他:“你只管进去通报,皇上那儿即便怪罪下来,也有本宫担着。”
“是。累娘娘费心。”
“原就是本宫分内事,称不上费心。”
于是一同进漪澜殿去。
彼时净雯已经早一步到了,来的是崔钦跟个小内监,我在心中缓缓笑开来,这个人找得极好。
宝娥被仗毙后,冯氏身边已换了新的近身侍婢在侍奉,许是见了净雯跟崔钦觉察到情状不对,早早迎在了外殿,见了我过来行礼,并不刻意恭敬,看来冯氏得宠后,身边人也跟着蹬鼻子上脸了。
我不看她,亦不动怒,只朝印寿海使了个眼色。印寿海打了个千,绕过跪着那婢女进内殿去。我也不让那婢女起身,头也不回吩咐崔钦:“去偏殿候着罢。”
崔钦倒是个利索人,一句不多问,自去了偏殿。
情知此时碰面少不得生出一番尴尬来,于是让净雯扶我出殿去,找了个小内监去传那驿丁来,视线扫过他囊袋中的信件,淡淡道:“不必惊慌,皇上只是被事耽搁了,即刻就会传你觐见。”
净雯道:“还不谢过皇后?”
耽搁军情是要命的大罪,即便错在夏沐烜,夏沐烜是皇帝自然担不得这个罪,错的就只能是眼前这人。
那驿丁听我如此保证,忙不迭叩头谢恩。
过了一盏茶功夫,果然见印寿海小跑着从殿内出来,朝我递个放心的眼神,然后领了人进殿去。
月间桂香千里,桂树寓“贵”
,是极好的兆头,各宫都会种植些沾染喜气。冯氏此番为复宠,自然无处不周全。
我迎风站在汉白玉阶栏旁,望着底下一级级台阶发怔,想起当日净雯所言:娘娘并非不小心,而是踩着了冰块,这时节冰化得快。
冰块么?不晓得这时节用来,会不会嫌冷呢?
头也不回吩咐净雯:“让内务府送些冰块来。”
净雯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亲自去办。
有边关来的加急军情要处理,夏沐烜自然不好再在虞宸宫待着,于是乘御辇回政元殿,留下崔钦照看冯氏。
我在夏沐烜半尴尬半感激的神情中得体微笑,屈膝送他离去,继而一步步进殿去。
重华宫的漪澜殿以金玉砌就。块块三尺见方的白玉砖,面上雕刻兰花,朵朵开得饱满润泽,盈盈然如沾了露水,更难得的,片片皆以整块羊脂白玉磨就,花蕊间嵌金丝为蕊,栩栩如活物,可不是名副其实的金玉满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