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吵。”
应知早转身回到檀韫身边,瞥了眼沉默苍白的王骞,“都是给脸不要的东西,何劳监事多费唇舌?”
他躬腰时极快地看了眼檀韫被风吹红的鼻尖,轻声说,“夜里风雪大,您早些回吧。”
“如敏不必审了,明儿一早押赴北市凌迟两千刀,死后枭三日,以震宵小。兵部左侍郎王骞私藏逆贼,其心可诛,着押入诏狱候问。”
檀韫出门时脚步稍停,突然想起来似的,“前后住着好些大人,让人一一敲门,就说咱们深夜搅扰,实在是公务紧急,请他们体谅则个吧。李阁老的门敲重些,他年纪大了,眼盲心也瞎,门敲坏了就从缉事厂走账,赔他一扇。”
“半夜被缉事厂敲门,吓煞大人们了。”
应知早叹气。
“诶。”
檀韫说,“大人们一心为君,自然问心无愧。”
应知早说是,随檀韫一道出门,路上打了个手势,让其中一个档头⑤带领一队人去敲门,其余的收队。
出了府,檀韫回头看了眼高悬的门匾,“王达祖的小孙儿出生时,我送了他一把长命锁。”
应知早听出来了,这话说出来不是为了感慨。
王骞偷摸将孙儿送走,这是当爷爷的不落忍,但此事一旦暴露,王家人恐遭更深广的牵连。监事既然对王骞尚存慈心,想来陛下对王家暂且还没有诛连之心,那又何必让王家多受一项罪责呢?
“您放心,”
应知早压声说,“卑职会将那孩子送回来,他从没被谁送出去过。”
檀韫上一世便想提应知早做亲信,这是个聪慧、得力的人,可惜遭“亲信”
连累,被上官弄死了。他眼波一转,“做事谨慎些,免得平添麻烦。”
坐记都是应知早亲自挑选的,但檀韫既然这样说了,他便把心一提,“卑职会彻查经手的人,保证没有错漏。”
“若有错漏,你直接料理了吧,缉事厂必须干净。”
檀韫回了车里。
“卑职遵命。”
应知早知道,这是考验,也是信任。
马车顺着来时的雪痕倒腾回去,丑时,檀韫回到宫中。
宫城四门都是亥时落钥,檀韫走的是北边的玄天门,离直房和乾和宫更近。马车经过时,他推开窗,对掌门官说:“光儿,辛苦了。”
戴凝光知道檀韫要回来,就没交钥匙,一直候着他,漂亮的一张脸冻得通红,闻言眯眼一笑,亲昵但不失尊敬地说:“嗐,这大雪天的,七叔来回一趟才辛苦嘞,您赶紧回直房歇着。”
檀韫没多说,把自己的梅花手炉递过去,关了窗。
乾和宫的西暖阁果然还亮着小片光,守夜的当直6替他脱了鹤氅,檀韫轻步入内。
“回晚了。”
皇帝靠在床头看一本民间花谱,“你迎风披雪的跑一遭,人家领不领情?”
他才二十,最丰神俊朗的模样,高挺的鼻梁横着一道暗影,是床帐穗子在烛光下的痕迹。这话里有调笑,便是没生气,但檀韫收回视线后还是在床前跪了,柔顺地说:“好歹有交情,若是不劝一回,或许我会遗憾。”
就像上一世那样。
“我知道王达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不动,”
檀韫轻声,“今夜权当告别吧。”
“出宫的时候腿脚倒腾得麻溜,这会儿倒是乖觉了?”
皇帝把人睨一眼,“得了,起来吧。”
檀韫起身,“傅赭的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