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陈家娴最初策划的,办给原住民的活动,竟然在多方拉扯下,以一种微妙而诡异的平衡方式,实现了。
年轻人熙熙攘攘地挤在大大小小的展台和拍照氛围灯前,彩灯下每个人的面孔都年轻而兴奋。
潘乔木特意找到越城抖音市场部进行联动,抖音组织几十位小网红直播游览,与“文化”
相关的内容会获得流量倾斜;关曦更是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请来数十位非遗传承人,拿出重量级作品放在现场,亮相后,将在直播间内线上拍卖。
熊老板和他的朋友们请来了一个有名的大网红,大网红自带拍摄团队,无数闪光灯对着她拍,帮陈家娴多节省了一笔宣传费用。
陈家娴拐了好几个弯,才在展览的尽头找到“老城市”
的展区。
这个展区偏而小,布置得有些粗糙,也没什么人来,离热闹很远很远。墙上挂着关曦从周记茗茶居搜刮来的老照片。
她听着远处的音乐与喧嚣,注视着生养她的土地。
安土重迁。
土地是中国人的母亲,西关是她的母亲。
她在这块土地面前,泪盈于睫。
她曾经以为,工作意味着一个接一个的困难,而她,将凭借个人努力来跨越一个又一个的困难,并像跨栏运动员那样,跨越困难,达成目标,获得鲜花与掌声。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站在场上的跨栏运动员根本轮不到她,人生的走向也不是一条笔直的跑道。
工作不意味着她能找到“自我”
。
没有一条既定的路给她走。她必须走出自己的路,哪怕跌跌撞撞,浑身是血。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陈家娴迅擦干眼泪。
……
潘乔木在偏厅撞见了陈家娴。
他今天穿着灰色格纹西装,露出一角笔挺的墨蓝色衬衫领子,皮鞋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而陈家娴此刻正抱着电脑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黑裤子蹭了点白灰,蜷着一条腿当电脑支点。
作为第一负责人,她更像一个对接各方琐碎事务的老妈子,接收所有端口来的活动照片与现场反馈,并整理成活动报告。明天,她将收集24小时内所有媒体关于这场活动的稿,并整理成公关报告,提交给越城分公司全体领导层。
这段时间,潘乔木刻意避开陈家娴,但此刻,两人迎头撞上,避无可避。
“你多久没睡了?”
潘乔木看着陈家娴的黑眼圈,找了个话题。
陈家娴敷衍地说:“睡了两个小时吧。”
潘乔木没说什么“多睡觉”
的话。成为精英的代价往往是牺牲睡眠,光鲜都是给外人看的,狼狈都是自己的。
真相是,她睡不够,他也一样。
潘乔木倚墙抱胸:“这场活动顺利完成,你在老板那的业绩就稳了。”
陈家娴想说,最大的困难都是你们克服的,这份业绩和她个人关系不大。但这份业绩又的的确确属于她,所以,纠结满足不满足,听起来很像既得利益者的矫情,或者傲慢。
于是陈家娴说:“谢谢。”
潘乔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没意义。我们项目是利益共同体,he1pme,he1pyou。与你方便,与我方便。”
陈家娴知道,自己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她还没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潘乔木又问:“你的实习合同签到什么时候?
陈家娴合上电脑:“下个月到期。”
潘乔木点点头,似乎只是对新人例行公事的关心,并没有再像前些日子那样与她针锋相对,看向她的时候,琥珀色的桃花眼里情绪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