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第二天就上门来协商,说是要带着人去榆树胡同那宅子看看格局以及损毁情况。看完了又来回禀,请夏荣和颜秋霜明日抽空亲自去看看,打算改建重新规划的地方记下来告诉工部,一旦方案确定下来工匠们马上就开工了,工部营缮所所正的意思是尽量在年前完工。对方这么上心,身为主人夏荣和颜秋霜那是求之不得。尤其是颜秋霜更是巴不得赶紧搬到一边去,远离庄氏这个恶婆婆。
于是第二天老太君被颜秋霜和夏荣拉去了榆树胡同。颜秋霜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索性连女儿一道带上。定国公府在京城东边这一带,也是官宦人家比较集中的地方。榆树胡同则在京城西边那一带,从定国公府到榆树胡同要穿过京城的主干道,经过京城著名的酒楼太白楼的时候,老太君撩开车帘指点给颜秋霜看,呵呵笑道:“当年祖母没出嫁的时候,最喜欢缠着你们曾外祖带我来吃这里的酒糟鸭子。难得出来一趟,等下回来的时候祖母做东,请你们吃上一吃可好?”
“好啊,孙儿和秋霜有口福了。”
颜秋霜还没开口,车外骑马的夏荣就大声应答了。颜秋霜想到知味斋,想到颜秋果的愿望,忍不住反复打量太白楼。正要放下车帘,目光收回的时候却和太白楼边上一个人的目光相遇了。颜秋霜一怔,总觉得这目光有些熟
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再一看那人的脸,忍不住哑然失笑,原来这人是那日清茗茶楼那丑怪的茶博士。
那人站在灰色砖墙下面,神色萧索落寞。颜秋霜已然要放下车帘了,寿姐儿却不高兴了,伸出胖手指指着外面嘴里咿咿呀呀地抗议,小脚也不停地蹦跶。老太君笑道:“这孩子真是个好热闹的,罢了,就那么撩着让她看外头吧。”
颜秋霜嗔道:“你个小人儿知道什么热闹呀,娘来告诉你。那是京都最大最红火的酒楼,那是牌坊,那是人家的轿子。”
她一边说一边指给女儿看,却没看到那丑怪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这边看。
祖孙三人到达目的地,打开大门进入宅子溜达了一阵,颜秋霜惊诧于这宅子的讲究,感叹着当初修建的时候花费了多少银子,老太君便对他们细说了胡家的由盛到衰。
原来当初胡转运使起初进京的时候银子有限,夏家那一带的房子根本置办不起,只是随随便便在榆树胡同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后来胡大人进了盐运使司这个油水厚的衙门,加上其夫人做买卖眼光独到,家中银子如那滚动的雪球一般越积越多,于是他家将附近人家的宅子统统买下推倒重修扩建,胡府也就成了京都著名的豪宅。可惜好景不长,胡家这新宅子刚刚住上六年,胡大人就被处死,这新宅子也被抄没充公,如今倒便宜了夏荣。
老太
君说完胡家的兴衰之后,语重心长地道:“人都说富不过三代,这胡家一代都过不了,原因何在?就是因为他太贪婪了,为了一己私利罔顾国法纲纪。上梁不正下梁歪,做老子的没带好头,他家那几个儿子也是有样学样。跟着几个勋贵子弟横行京都,欺男霸女地。所以祖母没少告诫家中子孙要引以为戒。二郎,皇上对你这般恩宠,为人臣子更要谨守本分,切不可骄狂任性。还有你,二郎媳妇,此番你得到了那么大的封赏,接着京里那些权贵的各式宴会肯定会争相邀请你,你们一定要记得低调,切不可得意忘形。”
夏荣和颜秋霜低头称是。
看了一通,老太君提了些修改意见,颜秋霜心里也有了自己的一些规划,大家便打道回府。老太君实现承诺,带着大家上了太白楼。这时候不是黄金饭点,即便没有预定,祖孙三人还是轻松地进了三楼的雅间。老太君也是许久没来了,问了夏荣和颜秋霜的喜好后就依照过去的记忆点了几道菜。
太白楼不愧是全大楚最有名的高档酒楼,小二很有眼力见儿,笑眯眯地道:“老夫人看样子是许久没来我们酒楼了,咱们这一两年又推出了许多新的菜式,里头有好些适合你这年纪的老人口味的,要不您点一两道尝尝?”
小二这样一说,夏荣立马就怂恿老太君再给自己点两道菜。
祖孙几个正在斟酌,
另一个小二满头大汗地跑进来道:“顺子你在这儿啊,叫人好找。许二爷和修大爷几个来了,就在斜对面的雅间,点名要你伺候你赶紧过去吧。”
那叫顺子的小二为难地道:“我这正伺候着客人呢,你让别人去就是了,为何非得要我去。”
那小二跺脚道:“修大爷非要你去,说旁人都不及你嘴甜。”
老太君不忍人家为难,赶紧随便点了两道菜放那顺子走。“老夫人,感谢您体谅小的。”
顺子一边开门出去一边冲老夫人弯腰鞠躬道谢。“好你个小子,老子们喊你半天不来,原来是在这里磨蹭。”
敞开的门缝正对着颜秋霜,门口一个穿着莺歌绿直裰脑满肥肠的青年男子气咻咻地揪住顺子的衣领,看到颜秋霜的时候忽然嘴巴大张,一副色迷迷的架势。
颜秋霜被看得很不舒服,厌恶地瞪了一眼过去。“呵呵,修大爷这么瞧得起小的,小的真是受宠若惊啊。来来,让小的给几位爷介绍一下本楼今日的最新菜式。”
顺子久在太白楼跑堂,如何不知道那男子目光里的含义,赶紧一边胁肩谄笑一边顺手关上了雅间的门。
“顺子,这雅间是什么人,你伺候得那么认真,爷倒要瞧上一瞧。”
那脑满肥肠的青年大力推开颜秋霜她们雅间的门,夏荣倏然抬头,眼神锐利如刀钉在那青年身上,可那青年一双贼眼却死死钉在颜秋霜身上根本没发觉。
倒是对面雅间走出来的另一个身穿月白色圆领袍府的青年和一个穿藏青色道袍的少年看到夏荣的眼神,心里本能地觉得害怕,赶紧将那脑满肥肠的青年合力拖走了。
夏荣冷哼了一声:“这厮好生可恶,我方才手中这筷子差点甩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