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千秋温热的手指终于从聂冷川颈间拿开了,聂冷川微微松了一口气,几不可查的放松了脊背上的肌肉。
他偏过头,迎着月光去看琅千秋。琅千秋也正好低着头,两人目光在夜色中相会,被夏日的夜蒸腾的温柔又沉静。
一时间,他们两人好像都被凝固了一样,俱是舍不得抽回目光。
聂冷川喉间动了动,轻声开口,嗓音低沉:“小千,我……”
“你没事,就当做是被蚊子咬了一个包,过不了两天就会好的。”
聂冷川:“……”
琅千秋抢先回答,她以为聂冷川是想问一下自己的受伤状况。
聂冷川话没有说出口,一时间被堵在了嗓子眼,有些怪难受的。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一瞬间将要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他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琅千秋这人,果真是个半点儿情趣都没有的铁憨憨!
“啊!”
琅千秋突然惊叫一声,聂冷川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
琅千秋道:“我把武夫人给忘下了!”
武夫人身受重伤,还尚是昏迷不醒,全靠着一颗老参丸提命。
琅千秋本想结束了以后去看她,结果刚刚休息了片刻,就将这件事情全然抛在了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瞧瞧!”
琅千秋一时间有些着急,聂冷川将她拉住,道:“你知道那武小姐把武夫人带到哪里去了吗?还是先找个人问一问吧。”
琅千秋点了点头,道:“方才让武梅儿带她娘离开的时候,我怕她失血过多,就在她身体里留了一口灵气,咱们跟着那团灵气走,想必武夫人也不会太难寻。”
长夜将散,黑夜已经过去了大半,透出一点稀薄微光来,显得也不是那么压抑。
这一夜,唯一丢了性命的人是蚋蚋,而唯一会为她而感到难过的那个人,今夜也失去了太多太多。
武梅儿已经哭了很久了,她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一样,眼皮又沉又重,整个人疲累的简直想倒头就睡。
可是她不敢。
娘亲此刻正呼吸微弱的躺在床上,她握着自家老娘的手,只觉得她从指间到掌心都是冰冰凉凉的一片。
方才在院子里的时候,她一直都很害怕,可是怕打扰到聂冷川和琅千秋他们,都不敢放声嚎哭,只能小声啜泣。
如今带着娘回房间里躺下,她整个人才稍微放松了一下。如今,爹也重病不醒,娘也成了这个样子,浑身是血,她看了都害怕。整个人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娘亲身上的衣服满是血污,她那么爱干净的人,若是看见自己脏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会有多生气。
武梅儿没有叫下人,自己动手打了热水,替武夫人把身上的血污处理干净,又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里衣,这才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床边上,拉着自家老娘的手,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琅千秋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面色苍白的少女脆弱而又坚强的坐在椅子上,拉着自家母亲的手,将所有的希望都写在脸上,寄托在两人交握的掌心之中。
琅千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那一瞬间,她仿佛在武梅儿单薄的身影上看到了她自己。当年师傅身受重伤、无力回天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握着师傅得手,痛哭流涕,痛苦的不能自已。她当年没有能救回师傅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魂归离恨天。如今武梅儿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让武梅儿经受方面和她一模一样的痛苦。
琅千秋是一个人来的,她没有让聂冷川跟过来,他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救人之术,在这里只能添乱。
武梅儿一见琅千秋,就好似等来了心心念念的救赎,此刻,琅千秋是能将她从万丈深渊中拉出来的人啊!
原本已经干涸的眼泪“唰”
的一下又从眼睛里滚落出来,武梅儿哽咽着轻唤了一声,道:“琅仙师……”
她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是没关系,琅千秋知道她想说什么。
武夫人身边已经围了黑色的恶鬼,这种饿鬼专门等人死的时候魂魄尚且脆弱,来抢夺魂魄实用。他们难以对身体健壮的活人下手,便只敢把那些即将气绝的人当做猎物。
此刻是畏惧琅千秋留在武夫人身上的那一口灵气,才迟迟不动手。若不是有琅千秋那口灵气护体,这些专食人魂魄的饿鬼恐怕早都等不及了,想要出手把武夫人的魂魄给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