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柳品珏那句话放在这里,崔辞宁不能再把自己的命葬送进去了。
不然都对不起这些年的恨,也对不起崔氏的血海深仇。
王伏宣也跟着走了,他追上柳品珏,“你是故意的?”
柳品珏停下脚步。
“你故意说那些话,叫崔辞宁不去死?不拖着所有人死?”
王伏宣问。
“仇恨最浓墨重彩,支撑着他一路走到这里的是仇恨。现在仇报了,他的仇人死了,他反而不会开心,只会看到茫然。”
柳品珏的视线落在了远方。
他冷笑:“我为什么要因为他的茫然,把我多年大业赔上?把我的命搭上?他不惜命,我还惜。”
王伏宣也笑了,“真的是因为如此吗?你敢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吗?不是因为不想让崔辞宁跟着她死吗?”
柳品珏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没有。”
“老师。”
王伏宣久违地喊出了这个称呼,他又笑了一下,“还是该喊先生?”
他看到柳品珏的身形稍稍一顿,问:“你有为她的死动容片刻吗?”
在萧玉融最后一丝气息消散的时候,在无数个本应该泪湿衣襟的时刻。
王伏宣都有看向柳品珏,情理之中该落泪的时刻。
可是柳品珏的眼中无泪无光。
“你不该问这些。”
柳品珏背身离去。
王伏宣站在原地,突然间就大笑起来,笑得整个人都开始颤抖,笑得身边的侍从毛骨悚然。
他笑得筋疲力尽,捂着脸大笑。
然后笑声越来越轻,越来越微弱,他才慢慢收住了。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王伏宣边笑边念,眼泪却从眼角沁出。
也不知道是他笑的,还是哭的。
大火之中崔辞宁的亲卫半拖半拽地将他拉了出去,他最后也跟上了步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踏出昭阳长公主府门的那一刻,崔辞宁似有所感般回头看了一眼。
层层叠叠敞开的门扉,焚烧所有的火焰,漫天飞舞的大雪,还有隐约可见的青红衣袍。
连栋梁都被烧断了,整片屋檐坍塌,昔日往来车马络绎不绝,朱甍碧瓦,画梁雕栋,镂簋朱绂,丹楹刻桷,此时此刻都化为灰烬。
富丽堂皇的飞阁流丹,往日种种,天潢贵胄,也成为了一捧焦土。
在人群的骚动中,火焰的明艳和炙热都烧得崔辞宁双眼干涩,可他依然一眨不眨地望向前方。
坍塌的房屋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再也看不到李尧止和萧玉融了。
李尧止抱着萧玉融,步履平缓,一步一步走向烈火之中。
被灼伤的疼痛,甚至能够闻到糊掉的焦味,他任由火焰沾染上衣衫,他被萧玉融的血所浸泡透了的青衫。
“烧了好,也好,把殿下留下的东西都烧了。”
李尧止喃喃地说道。
这场火烧得太旺了,该把萧玉融留下的所有东西都烧尽了。
冲天的火焰染得天际熏红,远处围观的人不计其数,救火的人里里外外来来往往,喧嚣得不行。
李尧止终于坚持不住跪倒在地上,却依然平静。
在火里扭曲,他垂眸最后看了一眼怀里的萧玉融。
最终的最终,他又轻轻喊了一声。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