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脖子上的眼珠盯着从空中掉落的那堆碎片,大小不一的复眼同时瞪着,数百个瞳孔里同时透露出震惊。
头顶那堆碎片混合物组成的风暴也逐渐慢了下来,巨大的眼珠又转向了手握着麦克风的七尺舌,那枚麦克风此时已经被漆黑的乌鸦羽毛包裹了起来,话筒的头部似乎在微微颤动,像是一颗即将孵化的蛋,里面的雏鸟正用喙敲击着蛋壳,渴望破壳而出。
七尺舌高抬着握着话筒的手,又向前走了两步,黑色的高跟鞋在纯白的瓷砖上出清脆的声音。她昂起那张戴着金色乌鸦面具的脸,手中的话筒指向服务员那长出巨眼的脖子。
“那么,请问这位亵渎餐厅的员工先生,这间餐厅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洪亮的提问声在餐厅里响起,那口吻不像是在询问对方什么问题,而是在号施令,那声音就像是一个项圈,套紧受访者的脖子,逼迫对方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服务员扭动了脖子上那颗只剩下一层薄皮的头颅,空洞的眼眶与嘴巴看上去像是保龄球上的三个孔洞。皮包骨头的脑袋顶着已经膨胀了许多倍,完全变形成一个球状物的橘色帽子,与脖子上那颗眼睛一起望向眼前的女记者。
那没有牙齿和舌头的嘴巴突然大幅度的上扬,露出可怖的笑容,像是一艘漆黑的帆船似的。
嘴巴咧得很大,里面没有肉,全是漆黑的一片,一个讥讽的声音从黑洞似的嘴里传来:“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记者女士。”
七尺舌愣住了,趴在梯形桌子下观看着外面情况的地子规也愣住了,“律师,什么律师啊?”
地子规小声嘀咕道。
“亵渎教的疯言疯语罢了。”
旁边的无面又将一个意面寿司塞进了自己的面具里,“亵渎教那群家伙的乐趣之一就是寻找对方的底线,等找到之后,便在对方的底线上跳舞。”
“面对贪婪会的垄断,他们选择偷税开黑店,遇到傲慢殿的贵老爷们坐着喝下午茶,他们路过时会丢下一枚硬币,就像打乞丐一样,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开,在路上遇到暴怒盟的人,他们会走上去踩对方一脚,再回头吐口痰。”
无面绘声绘色地讲解到。
“他们不考虑什么后果,他们只想打破别人定的规矩,践踏一切规则,他们的信仰就是亵渎他人的信仰。”
地子规听完眼前一黑:“这不就纯犯贱吗。”
无面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他们可不是什么路边找茬的地痞流氓,他们是最虔诚的信徒,信仰亵渎之道的教徒,比方说这亵渎餐厅里的每一处装修,上的每一道菜,可都是经过人家专心研究,翻阅了他们亵渎教的圣经,精心打造出来的,为的就是百分之百的亵渎,颠覆常人的一切理解。”
就在桌子下的两人交流之时,两条由碎片组成的触须从漩涡中迅钻出,朝着七尺舌飞快地伸去,而七尺舌并没有慌张,她晃了晃手中的话筒,话筒上围绕着的乌黑羽毛逐渐张开,如同一朵盛开的漆黑的花,又更像是一只张开翅膀的乌鸦。
“嘎!”
随着第二声尖锐的鸣叫从话筒中震响,多种材料的碎片纷纷从空中落下,一旁躲在桌子地下的几个人也被那刺耳的声音逼得用手捂住耳朵。在尖锐的叫声中,地子规皱紧眉头,他看到霸占了整个房顶的巨大漩涡也停止了旋转,在乌鸦的鸣叫之中崩溃,大大小小的毛絮与碎石之类的东西一点点地掉落下来。
同时,服务员那条夏威夷短裤之下的双膝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仍抬着骷髅似的脑袋,头顶那球状的橘色帽子此时像是呼吸一样地一起一伏,随着每一次起伏,帽子地体积就往回缩小了一些,像是一株即将枯死的植物,慢慢变得干瘪。
那只包含着许多复眼的巨大眼球此时望着天花板,每一只小眼睛都黯淡无光,整个餐厅的房顶此时也变得纯白一片,原本那些堆砌的装饰物全都被服务员帽子里喷出的漩涡吸了进去,现在也成了地上到处都是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