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停顿太久,很快就走到梯田顶端的凉亭。
她看见那熟悉的桌椅、泉水和齐全的茶具,忍不住把桌上的水壶拿到泉边装山泉水,接着启动镶嵌在石桌上的阵法,点燃石桌中央的炉子,开始烧水。
同时,刘轻也很熟练地将茶具都洗一遍,随後拿出放在石桌机关里的茶叶和其他佐料。她先将茶饼烤成赤se,再放入瓷碗中捣成碎末,并将枣、姜、薄荷和桔子切细作为佐料备好。待水烧开,她将瓷碗中的茶末和佐料混合,再加入沸水浇泡、煮熬。
炉上渐起的白烟模糊视线,她的黑瞳也变得深邃。洛舟还在的时候,他会在她工作过度时把她从琐事中抱出来,想尽办法让她可以稍微休息,而非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而这就是他常带她来的其中一处休憩地点。
自从知道她也喜欢泡茶,为了能让她放松,他特意找了这处买茶方便,又能边泡茶边观景的凉亭。找到还不算完,他甚至亲自改造这张古旧的石桌,把他淘来的特殊炉子安在石桌里,又把他惯用和她惯用的茶具都拿来,连佐料和茶叶都备好,只为她能在休息时还能做她喜欢的事,或他能泡他喜欢的茶分享给她。
她唇角微g,眉眼瞬间柔和不少。其实她的眼光也不差,他一直对她很好、很t贴,而他的开朗和乐观也着实令她倾心,他们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茶汤在炉上沸腾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来,她拿出瓷碗,倒入茶汤。她捧着茶汤,坐在石椅上,眺望远处连绵峰峦上的山岚。这山岚就如她手中茶碗上飘散的云烟,飘越高颜se越浅,也像她分手後的难过,时间越久情感越浅。偏偏思念却截然相反,在不知不觉间越发深厚。
喝完一碗茶,她想起什麽似地蹲在石桌前翻找,从中找出之前洛舟买来夏天驱虫的香和香炉,放好、点燃。
凝视冉冉升起的香烟,刘轻有些出神。之前这香都他在点,是他为总受蚊虫sao扰的她准备的,现在他不在,她只能自己来。虽然很久没想起他,但现在想着他,除了思念,好像还是有些难过──没他的消息,也没收到他的来信,他更是一直都没回来过。
或许没消息b有消息好,至少他是安全的,没卷进大事件……虽然这也让他名扬天下的日子往後推,他们重逢的可能更低。
不过他们都分手了,也许时间长了,哪天思念就跟着断了,他们的结局就和开头一样,变成两条平行线,不再相交也说不定。
「姊姊!」刘厚小跑着冲进刘轻的房间,一把扑抱在她的腿上,随後高高举起右手上的信,「你的信!」
刘轻接过信,脸上还有几分惊讶,在看到信封上的笔迹时就瞬间明白寄信人是谁。她还以为没有人会寄信给她……如果是他的话,好像也没那麽奇怪了。「谢谢厚儿。」她00弟弟的头,「好了,放开姊姊吧,姊姊有事要忙,你去找哥哥玩好不好?」
刘厚有些不情愿地嘟起嘴,却还是很听话地放开手,「那姊姊要快点忙完来陪厚儿和哥哥喔!」
「好。」再度安抚地0两下刘厚的头,刘轻看着小孩哒哒地跑出门,起身把门关上後才走回桌边,拆开信封。她看着信封上那和他个x一样锋锐中带着一点江湖侠客特有的潇洒墨迹,有些出神。
她原以为他离开之後会定期捎来书信,毕竟他们分开前还是相ai的,而她也始终没有离开这里,他联系她b她联系他简单。可随着他离开的时间越久,她就越不抱希望。
也许他还是b较向往自由的江湖生活,一回到他原来的生活,就不记得这个差点成为他追寻梦想的枷锁的地方,不记得企图让他放弃目标、想束缚他翅膀的她。
当然,也可能是他正在他目标实现的路上,卷入某桩江湖大事件中,无暇顾及留在原地的她。
没打算让自己再陷入刚分手时那种总是低落的状态,也不愿让他的音讯变成她胡思乱想的源头,她展开信纸,一字一句地认真他寄来的信。
……抱歉,当初是我太任x,忘了给你一个等待的期限,迳自提出要求希望你遵守,以为自己没有伸手邀请你一起离开就已是t谅,却忽略你在原地等待的不安和对我归期不定可能会有的煎熬……在离开你的这段日子里,我也看过、经过很多事,恍然发现其实你考虑的要b我多很多,是我太不成熟,做出伤你也伤了自己的选择……
刘轻的情绪有些复杂,以至於向来挂着温柔笑容的脸此刻变得面无表情。果然还是出去看看这个广大的世界更容易成长吗?在她身边一直都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甚至是孩子气的洛舟,现在好像更成熟了……虽然他本就b她长一岁,也有可靠稳重的一面,但更多时候还是给她一种没被生活搓磨过的少年感,更像需要她照看、哄着的弟弟,会让她忍不住去照顾他。
……我还是不知何时能达成目标,但我想我会更努力,因为我还很挂念你,还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想和你携手到白头……我不会再要你等我,毕竟是我要离开的,我不能那麽自私让你等一个可能不会回来的人……如果我回到你身边时你还没嫁人,我能再追求你吗……
她轻笑一声,眼眶有些sh润。她以为他会怪她呢……她当时很决绝地分手了,完全没有给任何挽回的余地,没想到他现在似乎完全没有怪她,还想重新追求她……该说他傻还是说他成长了呢?
……你总是囿於长nv身份而太过压抑自己,承担一个家的重量让你变得太理智又小心翼翼,忽略自己需要休息,也需要自己的时间和空间,而非为了他人付出所有自己……请记得照顾好自己,给自己喘息的时间,我希望我回来时看到的是一个好好的刘轻,而不是累垮的皮包骨。即请
大安。
洛舟
「他是笨蛋吗?」刘轻的眼眶还有点红,脸上却挂着很温柔的笑容,「才不用他叮咛呢。」
她把洛舟寄来的信搁在桌上,便起身拿来房里备用的文房四宝,伏案振笔疾书。等信写完,将厚厚的信纸装入信封,才恍然发现她并不知要将这信寄往何处。他写来的信内容很多,可最重要的去处和停留时间都没有写,她就算想回信也无从回起。
她沉默看着手上的回信半晌,温柔的笑弧掺了些许苦涩和自嘲。算了,他到底会不会回来、何时回来都还不知道,这段ai情还能否挽回也尚未可知,她这信不知该寄还哪地方又如何?因分手而受的伤好不容易已经结痂,不会痛也不怎麽难过了,她又何苦去扯开伤疤呢?
「如果你没变心、还会回来,我又未嫁人、还思念你,就到时再拿给你看吧;若不,就都烧了。」她喃喃着把洛舟寄来的信和她的回信都收进她专门封存和洛舟相关物品的匣子,刘轻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放回柜子上锁,「看之前还要让你先喝一碗我熬的茶汤,茶汤里要多放一些你讨厌的老姜,熬得浓浓的作为惩罚,喝完我才要考虑原谅你的事……」
「你还会回来喝我熬的茶汤吗?」
「姊姊,快过来!」刘厚开心地跑在前头,「看,好红的夕yan!」
「厚儿不要跑!」刘深紧张地追在刘厚身後,「当心跌倒!」
「你们都一样,别用跑的。」刘轻板起脸,「等等跌进河里姐姐可救不了你们。」
「喔。」两个孩子闻言,瞬间乖乖放慢脚步,却还是掩不住脸上的兴奋,转头对着刘轻大叫,「姊姊快点!这里看夕yan看得好清楚!而且好漂亮!」
刘轻见状忍不住轻笑,「来了。」
夕yan西下,橘红的落日和江面倒映的落日相对,呼啸的北风在江面上吹起粼粼波光。刘深和刘厚两人拾起地上的石子,嬉笑着走到渡口的木桥上,开始b赛打水漂。
刘轻站在渡口看着俩孩子嬉闹的背影,确定他们都听话没有太靠近水边,便稍稍分心远眺。
自从和洛舟分别,她也许久没来渡口了。最初是因分手而夜夜失眠,好几回都哭着醒来,怕触景生情,便不再来这见证了他们初遇和离别的渡口。後来是忙客栈的生意和照顾家人,没时间出来……也没多余的心思胡思乱想。
现在娘的身子渐好,她不用一个人撑起所有,都有空闲能和弟弟们出来散步了,本来被填满的心田也有那麽一亩三分地能去想念深藏在心间的人,可她来到这渡口竟没太多感觉,只记得这是她和洛舟相遇且是他离开的地方。
不过许久没来这里,久违地带弟弟们到河边散步,不知不觉还会走到这,其实她也还在想他吧。看着奔流的江水,她的心底没有太多情绪流过。没有惆怅,没有难过和伤感,要说多的,可能就剩随着时间越酿越浓重的思念而已。
她果然还是很难忘记他。
刘轻回过头,看着镇上冉冉升起的炊烟,有些出神。那在空中盘旋、弯曲着向上飘的白烟,就像在她脑海中顽固地不停回旋的思念一样,一厢情愿地不走。可思念一厢情愿不走又如何?对他们之间的ai情根本於事无补。
也许冥冥中早埋下某种她不知道的缘由,才让他们走不到最後,只能眼睁睁看着结局移到开头,却因谁都没错,而无处追究。
她捂着x口,深x1几口气。幸好心头的伤口已经结疤,不会痛了……不过尘封在心底的盒子一被打开,思念就如cha0水般汹涌而来,直接将她灭顶,若不排遣,她大概会喘不上气吧。
她转头环顾四周,走到不远处榕树下旁的灌木丛,挑了一片翠绿的叶子摘下,随後找了位置坐下。柔软的叶片在她的巧手中弯曲,她抬手将叶片凑到唇边,温热的气息吐在叶片上,吹出悠扬的旋律。
她低垂眼廉,遮去眸中的情绪,只有经过叶片流淌而出的乐声能一窥她此刻的情感。她的身t微微随旋律摇摆,将她心中的ai恨起伏都透过一片薄薄的绿叶吹奏出来。
一曲奏毕,她放下被她的气息染得温热的绿叶,抬头望着远处发呆。抒发完情绪,偶尔这样放空似乎也很不错……
还没放空多久,刘轻就被清脆的童声拉回神。「姊姊好厉害!」刘厚看向她的双眼彷佛正闪闪发光,脸上写满惊喜,「叶子也可以当笛子吹吗?厚儿也想学!」
「深儿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