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大家都笑。也不知笑什么。
小松家预备装修好了进。整饬一新后,就是我和小松的新房。周家已经开始以媳妇的身份看待我了。一日,周妈妈还问我,喜欢照旧规矩结婚,还是,新式的。我老实回答:简单一些,请亲戚朋友吃顿饭就可以。周妈妈说,怕张婶埋怨呢,应该好好操办下的,小丛,不能亏了你。又叹气说,可惜张婶看不到。你不知道张婶生前多担心你们,跟她说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随便他们,她还是放不下。周妈妈抹眼泪。我也淌眼泪。我想,后妈大概真想不到,我居然会回来。而且跟小松在一起。
村子修路,后妈的坟已经迁了。许村建了处很大的安息堂,后妈的骨灰便存放在那里。我去看过,一格一格像抽屉一样放着死去人的骨骸。很拥挤。但愿天堂不要这么拥挤。当时买了花,却没地方放,走的时候,放在了门口。人都会死的,只不知那么多人去了哪里。我感到空。
“还是简单一点。我这边也没什么亲戚。”
我说。
周妈妈说,小丛,我们都会好好待你,小松要待你不好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我带泪笑,说,他不敢的,他怕老婆的很。
周妈妈嗔怪道,“姑娘家,哪能未结婚就自称老婆。”
但是我知道,看到我和小松在一起,周妈妈很开心。多年来,她一直在为小松操心。
有一天晚上,我跟小松说,挑个好日子,我们去登记了吧。
小松慢慢看我,不说话。
我奇怪,说,你好像不着急。
他说:不是我的急也没用。
我噎住,像见鬼一样看他。
他继续批他的本子,却明显心不在焉。
要是自私一点该多好。我想,为什么他不能自私一点。因为不久之后我和他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直到万劫不复。
那日,我和小松商量好去市里玩。我起床后去找他,看到他站在场院上看两个工人将门口那棵巨大的各树推倒。惊散的鸟仓皇地射向天空,几根羽毛优雅而缓慢地飘下来,落在小松的发上,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凄凉。
我想起15岁那年,他吹着口哨逗弄鸟,树、鸟、人是我怎么看也看不够的风景。一种关于美的认识在我心里盘旋。我爱了。
轰的一声闷响,我看到这棵我们情感的纪念树沉重地倒了下来。树枝乱颤。片刻静止。死了。
他不是老了,也不是累了,是阻碍了所谓前进的步伐。所以,要牺牲。
工人用斧头杂乱地砍着枝条,边骂:他妈的,这么大,又得搬一上午。
我去拉小松,发现他脸上有泪痕。
总有一天,一切全会消逝。我为他心疼,知道每一处地方,他都倾注了感情。
小丛,他模糊地说,什么都不会有了,不会有。
有的,有的。我劝慰他。却觉得无比空洞。
吃过早饭后,他精神稍好些,陪我去市里。
女孩子结婚总想拍婚纱照,将自己弄得跟公主似的,我也不例外。我正是去咨询。拖小松跑了几个地方。选中了一家巴黎春天。套餐,2000多,不算贵,结婚那日,免费借一套婚纱和晚礼服。
中午的时候,我和小松在一家店里吃开洋馄饨。馄饨未上,我眉飞色舞地说:他们都夸咱俩长得好看,我们拍起来一定很好看。仿佛已看到我们珠联璧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