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珍再次昏迷过去时,有些亲友撑不住去睡了,李弘让张坑在自己的床上睡觉,张坑不愿,就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缩着睡了一会儿,沙发对着冯一珍的卧室门,有什么动静他能听得到。
晨光微亮时,冯一珍还有一丝微薄的气息拖着,李弘一夜没睡,冯一珍的丈夫因为疲劳和悲伤半晕过去,又是一阵忙乱。
“看样子还有一阵子,”
李弘对张坑道,“不然你回家休息吧,有消息我通知你。”
张坑摇了摇头:“我回医院一趟,病人太多,蔡老师忙不过来,我去治疗完几个病人就来。”
李弘没说什么。等待死亡,比死亡本身更苦。磨尽了希望,甚至磨尽了哀伤,当死亡一旦到来时的歇斯底里,又何尝不是一种可悲的如释重负。
张坑到了医院,预计做完一半病人的治疗,就和蔡医生说明,回去冯一珍那里。繁忙的拔针、推拿、送病人理疗……让张坑恢复了一些精神,直到李弘那个电话打来。
“喂,我妈……刚才去世了。”
张坑哽了好久,才说出一个:“哦。”
“我就是和你说一声,你也别过来了,这边乱得很……等遗体告别式时间定下来,我就发短信通知你,记得来。”
“哦。”
张坑说不出别的话。
挂了电话,手下继续着未完成的拔针,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眼泪平静地聚集起来,滚出眼眶,滴落面颊。
“小张医生,”
病人仰躺看着天花板,“你哭了?”
“啊,你看到了?”
张坑用袖子抹了把脸,“我一个亲人过世了。”
“我没看到,我听到你吸鼻子的声音了,还有……”
病人口齿不清地说,“我好像感觉到了,有水滴在我的腿上。”
“腿?”
张坑不禁看了看眼下,“你指左腿还是右腿?”
“右边啊,小张医生,你站在我的右边啊。”
病人道。
这个病人是偏瘫,右半边身体麻木无知觉。
张坑顿了一下,突然转身边跑边叫:“蔡老师,老师!他的右腿有感觉了!”
三年与一人
又一年的新生军训。张坑站在医院大楼上,都能从窗户看见,马路对面的操场上绿油油的一片。据说新校区快要建好,陆续地要把本科部都搬过去,也许明年,这里就看不到军训的场景了。而穿着迷彩服骑着车带着人回大学生公寓,在医院门口栽了个跟头什么的……也就将要后无来者了吧。
随着考研报名日期一天一天临近,医院里的话题也都变成了与此相关。为什么呢?因为实习生越来越少了,逼得医生不得不注意到:“实习生又开始逃实习了,都回去考研去了……哎,张坑,你考不考研?”
“啊,我不考。”
“现在不考研可不好当医生哎,我们医院现在就不招本科学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