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姐……你别说了。”
夏至勉强地说。
孙科仪说了这一大通话,本来就已经精疲力尽,其间更想到伤心事,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执拗地盯着夏至,两只胳膊抖得不像样子,过了不知道多久,才用劲地摇了摇头,一闭眼,又两行清泪顺颊而下。
她什么也没多说,夏至却觉得自己听懂了,一面心里憋得难过,另一方面又在暗自庆幸。他握着她的手,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一般,低声地说:“他很好。”
因为是实话,这句话说得毫无一丝动摇,孙科仪看着他的脸色,还是再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说了。
后来她强打着精神又和他说了一会儿程翔,说着说着精力不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旦确认她睡着,夏至强撑了许久的镇定神色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坐在病床边,满脸痛苦忧愁地望着她,细细看着她已经陌生起来的面容和神色,心里憋闷得难过,眼眶又湿了。
他一直坐到陪床的护工回来。护工是个壮实的中年女人,有些口音,说话的条理很清楚,夏至本来想问清楚孙科仪的近况,但问到一半就再不敢问下去,听到的这一半已经让他的心阴沉得厉害,陪着坐到值夜的护士赶人,这才不得不离开。
之前在病房里坐久了,来到走廊才感觉到外头的空气清新冷冽得多,连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此时似乎都成了消除心中郁郁之气的良药。夏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吐出来,然后摸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想看一眼时间,没想到上面已经有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两个小时里周昱打了三个电话,每个间隔四十分钟,这对他这个大忙人来说,实在是难得的事情。夏至看着电话屏幕上“周昱”
两个字,先是用手指摸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忘情,心虚地回身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又急急忙忙地按了回拨键。
就在他手指按下去的一瞬间,电话先响了起来,那两个字又在眼前跳动,这让夏至的手都有点抖,耳边响起“是我”
的那一刻夏至几乎说不出来话,静了好半天,才低低地接上一句:“……嗯。”
听到周昱声音的刹那夏至发现自己从未如此渴望他,他渴望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身体和他的吻,渴望他忽然从天而降给他一个哪怕只是敷衍的拥抱。过去的一天太漫长了,漫长得像是永远不能过去,而他只能在其中周而复始地循环——这个念头让他发抖,夏至因此也回过神来,牙齿在轻轻打架,他几乎说不利索一句话:“你、你回来了?”
“现在在曼谷。”
周昱停顿了一下,“你怎么了?声音在发抖。”
又一个遥远的地名让夏至又烦躁又委屈:“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已经出门快两个月了。”
“下个月中一定回来了,具体时间还没定,定了告诉你。”
他轻轻地嗯了一句,捏住电话沉默下来。
“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说话吗?”
这两句话隐隐暗示着什么,夏至勉强打精神,哪怕周昱看不见自己,还是点点头:“方便的。我在医院。”
“嗯?”
他不愿告诉周昱自己的脚伤,又被孙科仪的眼泪搅得愁肠百结,索性告诉他:“孙姐不太好,我陪到刚才。”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周昱的语调也沉了下来。
夏至的双眼又热了起来,僵了半晌,发泄一般低吼出来:“就是要死了!不知道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吼完他自己先惊呆了,后背一凉,又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我不是说孙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