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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 文脉凋零（第1页）

等他们回到了住的院子，果不其然远远便看见了卢绪林在门口处候着。

这位在尚远舟面前曾经不可一世的秀才公，经过了这一段长时间的跋涉后，光瞧着他那样子，便能看出来他萎靡了很多。

首先他人已经消瘦了不知道多少斤，还有他的脸色也是蜡黄的，头发干枯，两只眼窝凹陷，一看就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只是他的身体早还在山西地界的时候就已经不太舒坦了，只不过那会儿他养养还能养回来一些精气神，后来因为遭遇了钱韦方的事情，李微光和尚远舟他们为了避人耳目又跟他们分开走，带他们这队的李三枪又担心自家主子，一路上拼了命的赶路，根本没有给人多少休息和恢复的时间，就连绿珠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都受不了，更何况卢绪林这个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的老头子？

不过到了固原之后，李三枪也没有亏待他，给他请了大夫，又专门请了一个婆子，精心照料着他，只是奈何这一路上他亏的身子太过，而到了这边之后和绿珠一样仍有水土不服的症状，倒是他虽然将养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没有将身体养好，这会儿脸上仍是一脸病容，很是不得体。

也亏是这样，要不然方才尚远舟去参加巡抚安排的小宴，他是说什么都要跟去的，虽然他脑子糊涂了点，可他也知道现在他已经是尚远舟的家仆了，只有尚远舟好了他才能跟着好，所以他倒是比谁都上心，生怕没见过世面的尚远舟会在一省巡抚面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只是他的样子实在不好看，他才作罢。

可便是这样，在去之前他对尚远舟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这会儿更是亲自站在门口等着尚远舟，只为能第一时间听尚远舟说方才在邓巡抚府邸发生的事情。

尚远舟见了他，将李微光扶下来之后也先连忙迎了上去，说道：“先生怎么出来了？您还不舒服着，该在屋里多歇歇的。”

尚远舟这话说得客气，脸上表情也十分真挚不似作伪，倒是真的关心上了这卢绪林。

瞧他说了这话还不够，又上手去扶卢绪林，将他往院子里扶去，一边走再一边说着话。

原来这卢绪林之前虽然做过不少糊涂事，但那几乎都是在当时同行的另一人熊幼林的唆使下才想错了，更是办错了事，说他糊涂自是没错，但他本心其实也没有多坏，更是将一颗心都栓在尚远舟身上，因为他自己这辈子差不多已经能看到了头，便将所有赌注都押到了尚远舟身上，便还真生出了几分类似于长辈的拳拳之心来。

尚远舟本就是很纯粹的人，别人对他坏他立即多一句话都不愿意搭理，要是别人对他真心好，那么他少不得也要付出几分真心来，所以在重新会面经过简单的相处之后，他对卢绪林的感官，倒是好了不少。

卢绪林的年纪本来就已经不小了，更何况遭了这一路的磨难，他的身上真显出一些老态龙钟的样子来，便是尚远舟扶着他，他也弓着背，只能慢慢地走，好在现在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那么上心了，只一心想问尚远舟在邓巡抚面前表现得如何。

尚远舟见他表现得着急，便也不拖沓，一五一十地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卢绪林，包括邓巡抚先头进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甲胄，然后又问了他什么话，最后吃了饭便又匆匆走了，然后就是其他的一些客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大多都是简单地打个招呼，即便心中真的好奇或者鄙夷，也都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出来让人看笑话，因此这些人也都没有什么好说的，然后就说到了教谕，以及那孙夫子和他的高徒。

尽管尚远舟心中对他们分明是有些不耐烦的，但是在背后说起人的时候他还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并没有说什么明显带有恶意或者主观意识的评价，而是选取了一些他们自己的言论，转诉给了卢绪林听。

结果便是卢绪林，也是越听越皱眉，最后尚远舟将他送回了他的屋子，他在床沿坐下，还用手撑着不肯躺下，满脸烦忧地与尚远舟说道：“没想到此地文风已经衰落至此，便是这样浅薄之人，也有资格进出巡抚私宅了？”

卢绪林的逻辑很简单，既然邓巡抚并没有什么看不起尚远舟的，那么能被他请到府中自然已经是书院中最好的夫子了，可这夫子说的话就连尚远舟都听不下去，卢绪林这个正经秀才出身，又在官宦人家当过几年夫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认可？

想来想去要不是邓巡抚留了一手，或者中间还有什么人使坏，那么就是这个地方因为常年征战，文脉确实已经凋零得不像样了。

再者如今马上就要进入十月了，就连邓巡抚在见尚远舟之前都是从军营回来的，可见这战事之危急，如此难事当头，又不是那种吃饱了就闲着没事干的富庶之地，谁还会有心思去故意给尚远舟这样一个小人物使坏？那么就只能是后一种可能了，故此卢绪林才有这样一说。

没想到卢绪林的意见能和自己难得一致，尚远舟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两分，只是他也很清楚，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巴巴从京城跑到这边来，只为了能更容易一点拿到功名。

因此他倒是对夫子什么的没太多意见，总归他相信的还是自己的自学能力，毕竟他在现代的时候也算是考上了一个好大学，很清楚一个好的老师固然很重要，但是自身知道学习和努力的态度更加重要。

再说了他也不是需要老师带着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幼童，他已经有了成熟的思维，也有自己的学习方式，八股文这种死板的东西，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去看书和研究，固原当地有没有能指导他的老师，倒不是很重要了。

更何况他看着卢绪林，回想起了他才出京城的那日，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真正拜为老师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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