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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忧患不断（第1页）

但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一件不同寻常中又透着一些妖邪的事情。

嘉白皇帝斜坐在地上，他身前没有桌子，两份材料都放在他前面，他的眼神似乎始终在那字里行间。

什么久病一场之后忽然通晓了很多事情，这种戏码并非是第一次见，但这种事情往往都经不起推敲，都不用太仔细，只要稍微查一查，便能查出端倪来。

而这次，事情古怪就古怪在一开始就有兵马司的人，即便后续有锦衣卫的插手，那尚家庶子的前后变化，也找不出任何痕迹来。

或许可以用他来挡一次灾祸，一杀了之也不用再管，可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处理嘉白皇帝似乎并不满意。

若这是有心人有意为之，那么那位有心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若这真是死而复生的传奇之事，又是如何发生，可能否复制？

若他也能……

穿着道袍束着发的嘉白皇帝，眼中露出些许深沉之色，他垂着眼睛思忖许久，才轻微地动了动，状似随意地对吕芳开口道：“再查查吧，视其所以，观其所由，也就这么回事吧。”

说完，他便起身，往里面走去，身影消失在了重重帷幕之中。

吕芳躬身应是，见嘉白皇帝走远了，才招来小太监将大殿收拾了。

但是还没等他将这殿里收拾完，又有小太监匆匆忙忙地送了消息进来。

没想到嘉白皇帝才看过尚远舟的资料，这会儿又急慌慌地送来了新的消息。

尚家老家来了人，而尚远舟带着他的小妻子，或者说是那李氏，带着尚远舟出城去了。

这前头的事情还没有闹明白，就又搞出新的事了？

便是吕芳瞧见了，也不免一阵头秃，只不过他到底伴君已久，见过的事情也多，表面上没露出什么大惊小怪的表情，只正好按照嘉白皇帝的吩咐，要继续关注那尚家庶子。

而尚远舟此时还并不知晓自己随手写的一封信竟然引了这么大的风波，他和李微光出城之后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在最近的一座李家的庄园里住下了，他一夜难眠，可得了自由的李微光，却愈加地嚣张了起来。

经常要拉着尚远舟跑出去逛不说，在崇教坊那边找房子的时候，接人待物态度也算不上好。

尚远舟觉得这种情况很危险。

李微光年纪小，但她现在是李府剩下唯一的主人了，下人们听从她，她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非但不能规劝她，甚至还要包庇她。

她没有了祖母的庇护之后，也失去了管教。

而在这期间，他也终于认识了那些人。

那独臂大汉也姓李，叫李三枪，但并不是李氏的人，他本是陕西都司下靖虏卫的一个小旗，而他之所以能成为小旗，并不是因为他比别人厉害，而仅仅是因为他的父亲也是一位小旗，尽管看他现在威武又可怕，可是在他那条手臂断掉之前，他并不是这样。

他和大曙朝这个时期的所有边防官兵一样，他当兵并不是自己想当兵，仅仅是因为他出生就是军户，而且他还不是那种天天操练，上级会通过各种手段来培养他激励他的军户，因为屯田制，平时没有战事的时候，他们也在种田。

若是说大曙朝初立的时候，这种让军人就地种田自己解决吃饭问题的制度，确实给王朝剩下了很多的军费，而且那时候经历过改朝换代战争的军队还是有十分可怕的作战能力，可是这样的制度实行到现在，他们种的田越来越多，操练越来越少，几代人之后，他们重新拿起了锄头，虽然名义上还是军户，但其实和农民没有区别了。

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还有应敌的能力？

再加上有些中层的军官，欺下瞒上，下压着他们帮忙种自家的田，上报老弱妇孺的名字，欺骗朝廷的军饷，面对强大东蒙军，他们自己都不敢出战，更不用说下面这些已经变回了农民的普通士兵了。

如今大曙的军队，只剩下了一个看着吓人的编制数字，这数字有多少是谎报的，便是真实上报的，也没几个真的会打仗。

就像是一个气球怪物，看着吓人，但是将里面的气放掉之后，就像是一个徒增人笑的笑话。

只是让身处其中的人来看，这种笑话根本笑不出来。

而且深思之后还会感到无尽的恐惧，被这样的军队保护着的一个国家，当真是能苟活一日便算是赚了一日了。

尚远舟关注这一段时间的历史，他更是知道，在以后那段内外战争一起爆发的时期，不说大曙，就算是退守长江之后的南曙，也根本存活不了多久。

而在大洋彼岸，西方世界已经进入了文艺复兴的末期，随后渡过启蒙时期的思想和政治的改革之后，很快就会进入工业革命，将仍固步自封的东方世界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八国联军割裂中华，什么大屠杀，什么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等事纷纷发生，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的天朝上国，便沦为了一堆任人宰割的肥肉，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尊严和性命，都被践踏在了泥里。

而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前面种下的因果。

李三枪一直替他们赶马车，他不知不觉间便与他聊了许多，从他的话里，尚远舟看到了大曙朝混乱不堪，羸弱不自知的西北边防的冰山一角。

“如果，我说如果，”

尚远舟深深地皱着眉头，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他将脸歪向李三枪在的地方，但是眼睛却不敢看他，只固执地盯在地上，仿佛有答案写在地面上一样。

或者到底都是男人，尽管看起来两人的气质是如此不一样，但向来寡言的李三枪倒是还愿意与文质彬彬又瘦弱不堪的尚远舟说话，他听见与他一直蹲在路边的尚远舟这样问，他便也转过了头，眼神从斗笠下专注地看向了尚远舟。

只听见尚远舟问道：“如果有足够的军费，足够的训练，我们能护住我们大曙朝的边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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