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鞠躬起身时,目光在观众席上一扫而过。她的目光与曹义相接的那一刹,曹义赶忙垂下了脑袋,面红耳赤心脏狂跳不止,好在观众席上灯光昏暗,没人注意到他到底有多窘迫。
美妙的琴声响了起来,原本嘈杂的观众席也渐渐安静下来。
正当大家沉浸在美妙的琴声当中,时刻准备着音乐一停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时,整首曲子弹到三分之二的齐思,却因为初次登台时的紧张,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走音。那走音太奇怪了,就连一点儿音乐细胞都没有,唱《卖报歌》都能跑调的曹智,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曹义
已经高高举起准备鼓掌的双手僵止在了半空中,周围嘘声一片。
曹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台上的齐思,很明显,齐思越来越紧张了,剩下的小半首曲子频频出错,最后,没有弹完便起身哭着跑掉了。曹义看得清清楚楚,她从一侧的小门跑出礼堂时,连报幕员递过来的外套都没有穿。
整个会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大家有的同情,有的讥讽。
一想到外面已经入夜,将近零下十度的低温很有可能把齐思冻坏,曹义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和曹智一前一后跟了出去。
三楼礼堂外面的消防钢梯上,齐思正蜷缩在角落,肩膀一抖一抖小声啜泣着,不知何时,外面已经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看到齐思瑟瑟发抖的样子,曹义刚忙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向前挪了两步,却最终没敢披到她身上。反倒是曹智,看见哥哥没出息的样子,苦笑一下,一把将他手中的羽绒服夺过来,披到了齐思那已落满雪花的肩膀上。然后,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一下子丢到了哥哥怀中:“我是体育生,不怕冷!”
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小哥俩就那样静静地陪着齐思坐在冰冷的钢梯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钢梯上方再次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曹智抬头看时,才看见油头粉面的周轩宇正探头探脑地从上面走下来,看见曹智也在
后,他放慢了脚步,把手中的花束试探着往前一送,小声道:“齐思,祝贺你演出成功……”
花买了总不能不送吧,又总不能祝贺她出丑吧,所以,台词,还是那句老早就想好了的台词。
“不会说话就闭嘴!”
曹智极度反感周轩宇那副讨好的嘴脸,听到他说话不过大脑,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扬手花束已经被打飞,火红色的玫瑰花瓣四散飘落,啪的一声,掉到楼下去了。
这期间,齐思一直没有抬头。
只是,在听见周轩宇那句话后,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她,再次抽泣起来。
“滚!”
见周轩宇还傻傻地站在那里,曹智不禁又大吼了一句。
“哦,好好!”
周轩宇嘴里答应着,连忙又沿着楼梯向上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却又听曹智喊了句“停下”
。
周轩宇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再看时,仅穿了一件薄毛衣,冻得哆哆嗦嗦的曹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不由分说地将他的羽绒服脱下来,穿到了自己身上:“明天上课,到我们班来拿!”
……
那一天,原本住校的曹义和曹智,亲自把齐思送回了君安小区。
两个人在小区外面等着,目送齐思进了单元门,四楼楼梯间的声控灯亮了以后,才一前一后,折返回了学校。
“齐思以后不会再也不弹琴了吧,其实他弹得挺不错的!”
布满积雪的马路上,曹义不禁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唉。”
曹
智也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安慰哥哥道:“你也别担心了,每条路都是自己选的。太爷爷不是经常跟我们说嘛,越是难走的,布满荆棘的小路,才越有可能带你走到更远的地方。路是齐思自己选的,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没那么容易放弃的。你别看她平时很少说话,是齐叔叔的乖乖女,性子却烈着呢,说不定,这次反倒是好事!”
“嗯。”
似乎觉得弟弟说得很有道理,曹义点了点头:“不过,你干嘛总是针对周轩宇啊,那样不好!”
“我干嘛总是针对他你还不清楚?你看不出来那小子对齐思姐有意思吗?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从小到大,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行了行了曹智,别乱说,这些话你只许跟我说,千万不能让齐思知道!”
听出了弟弟的弦外之音,曹义立马紧张起来。
“好啦好啦,知道啦,太爷爷说得没错,你就是属陀螺的,抽一抽才转一转。”
两兄弟说说笑笑,往学校方向走着,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瘦长的身影投射在洁白的积雪之上,这是1999年的冬天,世纪末的成长烦恼与莫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