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昭放下书往旁边看时,没错过产屋敷月彦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神情。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略有思索,片刻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哥哥,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
产屋敷月彦握住他的手,有些贪恋此刻温暖的热度。他眼都不眨地盯着星昭,玫红的竖瞳,扩散的血丝流露出非人的怪异。过了一会,他的声音像是硬挤出来一样的沙哑,似乎还有点紧张纠结。
“星昭觉得,如果是你的话,愿意舍弃一些代价来换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吗?”
星昭听到他的话,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产屋敷月彦看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星昭被他抓的有些痛,抱怨了一声。他才像反应过来似的连忙松开。
“哥哥为什么要问这个?”
星昭好奇地问,把头埋到兄长的肩窝,闻到了熟悉的一直挥散不去的淡淡铁锈味。声音从他喉间闷闷地传来:“如果是我,还是更愿意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啦。”
“为什么?”
他看不到产屋敷月彦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平淡地响起。“接近于无穷的生命,不够吗?”
享受着兄长的顺毛抚摸,星昭的手随意挑起他一缕黑色微曲的卷发缠绕在指间,说:“身为普通人的幸福就在于短暂的人生——顺其自然的死去就是我追求的。我没有远大的抱负,有哥哥和母亲就够了。”
他轻轻地笑了:“要是人生那么长,看不到尽头,一个人可是会很寂寞的。”
“是吗。”
产屋敷月彦冰凉的吻落在他头顶,手拍着他的背,以意义不明的呢喃终结了这个话题。
“今日上课怎么样?”
他脸上挂上温柔的神色,星昭顺势从他怀里起来,又去拿桌上的书。
“很棒哦!先生还夸我了!”
星昭骄傲地举起课本,产屋敷月彦露出一个微笑,他看着星昭高兴地仿佛要翘尾巴的样子忍不住摸摸他柔软的黑发。
顿了一会,他又说:“听说今日有剑道老师来给你上课,怎么想到学这个?”
“因为很帅!”
星昭当即回道,想了想又说:“而且还可以防身。”
产屋敷月彦失笑,他很喜欢拥抱时星昭身上传来的温软触感,于是又伸手把他搂到怀里。星昭感受着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和头上传来的声音,一切都如此真实。
“哥哥会保护好星昭的,所以不需要那些东西。”
“哥哥很厉害吗?能一拳打十个剑道先生吗?”
“当然。”
“那我相信哥哥。”
星昭瘫在他怀里,软软的小小的一团,温暖非常。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一如往常的某日,星昭坐在案桌前,和室里的花瓶摆件都被摔的稀碎,笔墨甩了一地,整个房间都乱糟糟的。产屋敷月彦刚进来,眉头刚皱起,就听到星昭问——
“家里有会吃人的怪物……那是什么?”
一瞬间,他玫红色的瞳孔像野兽竖到极致,扩散开淡红的血丝。过了一会,他平静地开口:“哪里有会吃人的怪物?都让你不要看那么多话本了。”
“我看到了,哥哥把血给了父亲,父亲变成怪物吃掉了母亲。”
星昭低着头,他的声音因为呜咽而颤抖,“哥哥还在骗我吗?”
“…不是说好相信哥哥吗?”
产屋敷月彦的表情变幻莫测,他走到星昭身边,放柔了声音试图去安慰他。
“就算哥哥骗了我,也要相信哥哥吗?”
星昭抬起头第一次躲开他的手,那双与他相似的眼睛,眼泪像小溪不停地流下来,在尖尖的下巴尖汇聚成水滴。
他始终忘不了昨晚的一切。噩梦惊醒之后,在身边没看到兄长,从房间出来在转角见证了所有。被残忍吞食的母亲看到了他,美丽的眼睛流出泪水,对他摇头。
所有的异常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家里的仆人越来越少、为什么血腥味越来越重、为什么总是那么忙……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产屋敷月彦突然暴怒起来,凸起的青筋爬上他的脸,诅咒他憎恨他的人那么多,他却唯独接受不了在星昭的眼里看到那种其他人对他的恐惧和恨。
“你懂什么……要不是、要不是那个女人一直让我不要和你待在一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都是她的错!竟敢妄想把你从我身边分开!只有我才是你最重要的!”
他的怒火熊熊燃烧着,几乎要把自己的理智烧成灰烬。拔地而起的肉瘤触手随着他的心情波动把这间和室削去一半。“我为你做了多少,你又怎么会懂?!”
看到因眼前一幕瘫倒在地,怔然流泪的星昭,产屋敷月彦终于平静下来。他转过身,尖锐的指甲戳破掌心、又飞速愈合,依靠疼痛来让自己压制杀意保持清醒,冷冷地说:“等你冷静一点我再来找你。”
他知道,星昭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等他缓过来就好了。他安慰自己,他已经做了很多次实验,用草药中和了血液中的毒性,一定能让星昭不用经历疼痛就能转变成鬼。毕竟他那么娇气,变成鬼的过程又那么痛苦,肯定会哭的。
星昭说一个人会寂寞,只要他们两个都是鬼,自然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这可是他自己说的,怎么能反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