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可带足了部曲护卫?”
“带了,安伯亲自?安排,潘忠也去检查过了,不会?出岔子的。”
“那就好。”
郗归抬手按了按额角,“先不急着用夕食,让人送碟点心来,我先略微垫垫。你遣人去寻潘忠,让他过来见我。”
“是。”
南烛放下玉梳,出去吩咐小?丫头?跑腿。
回来之后,听到郗归问道:“宋和?走?了多久了?”
“不过三天。”
南星轻手轻脚地为郗归挽好发髻,“女郎,南星虽然性子急,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您何必如此着急呢?这般疲累,当心伤了身子。”
“不能不急啊。”
郗归叹了口气,“北秦几乎统一了北方全境,秦王与朝臣数次商议南下之事?。如今江北的骑兵,便是他们试探的先手。我们必须尽快充实力量,武装起?来,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郗归看向镜中的自?己。
光滑的铜镜上,清晰地照出了她眼周的乌青。
“你方才说不过三天,可对我而言,却?连一日都嫌长。我需要?战马,极其需要?。江南将士习于水战,可若要?在江北与胡人作战,就非得用骑兵不可。真要?论起?来,建昌马也并非多好的战马,可我们别无选择了。”
南烛心疼地看着郗归:“可琅琊王已经动身,朝野上下无不看好,大臣们都说,鲜卑很快就会?送马过来的。”
郗归疲惫地闭上了眼:“鲜卑再如何与我们交好,终究还是御马南下的胡人。彼此间既利益不同?,就绝不可能长久地维持关系。”
战术
对于与鲜卑互市之事,郗归并不像南烛那般乐观:“就算此?次互市之议成行,江左也绝不能太过依赖他们。如若不?然,有朝一日,必会受制于人。如今我只盼着,苻秦在北方气焰汹汹,鲜卑的君主能本着远交近攻的原则,多卖些战马给我们,好教?我们在江淮一带牵制住北秦的势力。”
南烛听了这话,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半晌,才出声宽慰道:“女郎放心,一切都会顺利的。我会时刻留意宋和与建康的消息。”
简单梳洗之后,郗归才用了几块点心,便等来?了潘忠。
行礼过后,潘忠恭敬地立在一旁,等候着郗归的吩咐。
郗归示意他坐,又让南星上了茶水点心。
潘忠目不?斜视地坐着,脊背始终挺直,丝毫不?见懈怠之色。
郗归见此?情?形,微笑着说道:“若是将士们人人都如同你这般,时刻严守规矩,丝毫不?肯放松,我便大可放心了。”
潘忠听了这话,憨厚地笑了笑,正要对着郗归说些谬赞之类的客气话,却忽然心中?一动,犹豫着看?向郗归。
“女郎是担心,此?次战胜之后,将士们会有所懈怠?”
郗归轻轻颔首:“京口便也罢了,有我时不?时过去?看?着,想必不?至于太过松懈。可对于江北,我却难免有些担心。”
潘忠听了这话,急切地向前倾了倾身子,担忧地看?向郗归:“女郎,江北——可是出什么事了?”
“并未。”
潘忠还?没来?得及舒口气,便听郗归接着说道,“我只是担心,北府军数年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甫一出战,便取得了胜利的佳绩,我担心他们骄傲轻敌,以至于失了分寸,乱了策略,以至于影响往后的战局。”
“怎么会呢?”
潘忠下意识地反驳道。
“怎么不?会呢?”
郗归看?向窗外,日暮时分,晚霞已经打到檐下,树叶婆娑而动,带着夕阳的光影。
“无论是刘坚还?是李虎,他们都等得太久了。儿郎们蹉跎了太多年,迫不?及待地想要建功立业。可是潘忠,就?算京口上下是如此?地欢欣鼓舞,我们还?是得清楚地看?到,这只是一场小小的胜利。”
郗归轻轻呼出一口气,略带忧色地说道,“两千人渡江迎敌,首战之后,杀敌两百一十二人,俘虏三百六十九人。对京口而言,这固然是个足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可是这五百余人的杀俘,与北秦的数十万大军相比,又如何能值得一提呢?”
“女郎的意思是?”
潘忠不?假思索地开口,等候郗归的示下。
但话音刚落,他便拍了下脑门?,懊恼自己的迟钝。
他起身于案旁跪拜:“女郎若有吩咐,只管交与卑职,卑职纵使赴汤蹈火,也必将完成指令。”
“你不?必如此?多礼。”
郗归示意南星上前扶起潘忠,等他重新就?座后,才接着说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派人跑一趟江北,把我的话原模原样地带过去?,再好生看?看?那?边的形势,回?来?说与我听。”
潘忠听了这话,郑重答道:“卑职定当不?辱使命,一字不?落地把话带到,再仔细观察那?边的情?形,毫无矫饰地报告给您。”
郗归轻轻点了点头:“将士们太想建功立业了,我担心他们会太过冒进,只能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毕竟,与李虎、宋和相比,潘忠从未表现出强烈地征战沙场的愿望,只是一如既往地守在郗归身边,本本分分地尽职尽责。
“能为女郎效力,是卑职的职责,也是我等的荣幸,实在谈不?上辛苦。”
郗归轻笑一声,示意潘忠放松些:“不?要这样紧张,此?去?江北,你也好生想想,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甘愿在我身边待一辈子,究竟要不?要同李虎一样,也去?战场拼搏一番。你也是北府后人,又武力出群,年纪也不?算太大,若是想要搏个功名,也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