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輪迴往復,尹盼為自己編織上厚厚的殼,眼裡流轉的光淡了,臉上明媚的笑也少了,拒絕所有人的靠近、也拒絕所有人的善意。
她是高嶺上的格桑,卻是自己一步步地將自己封於水泥高台。
記憶里她被打得最狠的一次,是個泥濘雨夜。
從江恆宇的隻言片語中,尹盼大概地拼湊出了事情的大概全貌。江恆宇和江家大哥江恆柏爭江家一家子公司的管理權,兄弟反目,在江老爺子面前鬧得不可開交,江恆宇用了的手段被江恆柏泄了個遍。
最終只落得,在江家掌權人面前丟了臉面,又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都沒拿到的結果。
心底的怒火憋得有多迅猛,自然不用多說,落在尹盼軟嫩皮膚上的拳腳更是下著死手。
在某個瞬間,尹盼甚至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但好在萬物都有縫隙,那便是光能滲進的方向。
她被江恆宇扯著頭髮地丟出家門,尹盼下意識地用傷痕累累的雙臂緊緊環住早已疼得沒了知覺的雙腿,雨水傾盆而落下,淅瀝地淌過她清朗的側臉,滲進唇隙。
尹盼舌尖微微而觸,在味蕾上瀰漫而開的絲絲血腥。
科學研究表明,人會選擇性地遺忘掉那些令自己極度痛苦與煎熬的記憶。
那天對於尹盼而言,是人生短短二十幾年最黑暗的一天,但她沒敢忘了那天,或許是因為——
第一次見江丞昱,也是在那天。
他在漆黑無光的夜色里踏月而來,皎潔似銀兩的月光落在江丞昱寬闊的肩頭。月光是冷,可與他那雙寡然清凜的眼睛相比之下,那月色都多了幾分熾熱的溫度。
尹盼初次見他時,能清晰地覺察到自己的呼吸停滯了一瞬,渾身傷的痛楚也短暫地感覺得到。
他生得一副一眼驚艷的皮囊,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多情卻薄涼,似是有種能攝人魂魄的炯然。
江丞昱蹲身在她面前,尹盼自然微微仰起頭地看她。
他動作很輕,將手中墨黑色的雨傘微微向她前傾了些,擋去尹盼頭頂上的傾落雨絲,自己卻濕了一大片的後背。
尹盼看他看得入了迷,嘴角不自覺地揣上了弧度,若隱若現的兩個小梨渦,盈盈笑意。
「我是不是死了啊,」她苦笑,「天堂派來接我的人,還挺帥。」
江丞昱沒應她,只是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支蘭花,遞至尹盼面前。
蘭花的花瓣被折得有幾分的破損,輕掃過尹盼的鼻尖,惹她一陣癢意,她再度抬眸,透過淡黃色話多的虛影,真真切切地看清了江丞昱的眉眼。
他的出現,是捎著蘭花香的。
尹盼愣愣地抬手去接,指尖不小心與他相觸,是他的體溫。是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夢境、不是死後,不是虛無縹緲,而是真真切切的人間。
「後院采的蘭花,」他開口,沒帶任何溫度地,「蘭香,能安神。」
「你是?」
尹盼單手接過花,如視珍寶般地緊握手中,他說的話她不怎麼信,可湊近去聞時,莫名覺得心緒平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