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你耳朵还真灵。”
“废话,那是我们家人,我还听不出来。”
从他身边走过,准备去帮我爸妈接一下东西的时候,我不知是不是错觉的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半陌生却也开始熟悉起来的味道,生理气息和淡淡的烟味混合在一起,加上似乎被刚喝下去的茶水感染了一身的茶叶香气,说不出来的那么特别,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的,我就被不知从哪一个塑料袋里飘出来的糖炒栗子的香味儿把魂魄勾了去了。
“买栗子了是么?”
我问。
“蒙不了你,狗鼻子。”
我妈笑我,然后把包栗子的纸口袋塞给我,“去跟那谁……小林,去吃去吧。”
我差点儿笑场。差点儿说一句“妈,小林是日本人。”
,可这话我没说出来,因为林强抢在我前头就开口了。
“阿姨,您叫我‘强子’吧,我周围的人都这么叫我。”
单手插兜儿,淡淡笑着抬手拢头发的林强这么说。
我瞅了他一眼,然后下意识挪开自己的视线。
那天,林强留在我们家吃饭了。
这是史无前例的,我爸妈虽说有着北京人独有的自来熟和稍微带点儿“不知深浅”
的热情,可一般来说,留下一个陌生人就这么在家吃饭,而且是主动邀请,还真是我记忆中的第一回。我不想瞎琢磨,我只是觉得,他们用中年人的毒辣眼光看出来了,这个虽说留长头发穿紧身衣服却总也掩盖不住骨子里一种憨实劲儿的家伙,是个好人,或者说,最起码靠得住。
于是,在饭后,我们俩,带着收拾好的东西,踏上了回东四老宅的路。
“……吃饱了么你。”
林强发动汽车的时候,我问。
他打了个无声的饱嗝,松了松勒在身上的安全带,然后用力点头。
“撑着了。”
“真的假的?”
“真的,你们家饭真好吃。”
“得了,都是最普通的,你是不是吃惯山珍海味了,一吃家常便饭倒觉得好了?”
“哪儿啊,我爷爷对伙食要求特严格,天天厨子都得跟他报账,不能超过他定的伙食标准。”
好像有点着急解释清楚,却并非抱怨的样子有些可笑,林强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在偷偷笑他,只顾自己念叨,“不信你问裴哥,他知道,他去过我们家吃过饭。”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还不成。”
哄小孩一样的让他住口,我在心里骂了裴建军一顿,好个鸡贼啊你裴嚼子同志,敢情你在上海还上高干兼大财主家里蹭过饭呢!更重要的是,蹭饭你还不向组织汇报。不成,我得告诉川儿,我得让他好好教育教育你……
这样想着,心里舒坦了不少,我调整了个更舒服的角度坐着,然后吁了口气。
挺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我们俩没再多说什么话。直到车开出了右安门那片儿,快到菜市口了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