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吉又问。
苏和额乐听到这句后茫然地抬起头,反应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多少有点冒犯:“我也不是人贩子,我只是以为你冻坏了,抱歉害你摔伤。”
“噢。”
周安吉在心里给对方贴上了“好人”
的标签,“那你是什么人?”
苏和额乐重新将他卷起的裤腿放下:“我住附近,是牧民。下午去镇上办事耽误了一些时间,才会在这个时候路过这里。”
对方紧接着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又补充到:“没办法,你现在只能跟我走了。”
然后对着他受伤的膝盖昂了昂头。
周安吉像是被内蒙古的温度冻坏了脑子,坐在草地上呆了几秒,问到:“跟你走?去哪?”
苏和额乐说:“去我的蒙古包,明天给你找医生。”
自己犯的错误理应由自己负责收尾,苏和额乐觉得自己的安排并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周安吉的回答却没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不走,我还要留下来拍星空。”
“拍星空?”
苏和额乐看了眼周安吉身旁的一堆摄影器材,顿时明白了对方来这里的目的。
他顺势仰头看了看天。
阴沉沉的,连月亮也被遮在了云后,于是下定结论:“天气不好,今晚能拍到星空的概率并不大。”
论述合理,语气平静,像是在与对方做什么谈判。
可周安吉仍然很犟:“就算拍不到星星,我也可以等几个小时后拍日出。”
后来周安吉回想起这段对话,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自己这时候跟一个陌生人在草原上较个什么劲。
很明显,他当时的困境已经严重到自己没办法解决的地步,可嘴上仍要和苏和额乐拌一拌。
似乎是在下意识地,向对方传递一则信号:他不喜欢听人摆布。
时间又过了很久他才想明白,自己从小到大就是这个不听人劝的犟脾气,不然也不会在草原上走丢。
但回到当时,他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很不喜欢这种计划被人全盘否定的感觉——
尽管从很大程度上来讲,他的计划并不能被算作是一份详实的拍摄计划。
对方没有继续答话了,周安吉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双方像是在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无声对峙。
他想起了自己在十几分钟前得出的关于今晚的结论——
不算太糟,大不了就是被冷得感冒而已。
可现在又多了一个“骨骼闷痛”
的困境。
并且,第三个困境随之而来——
“冷倒是其次的,以前大家都还很穷的时候,买不起厚衣服,才会冻死人。”
苏和额乐说,“比较严重的是,平时人迹罕至的草原,晚上很有可能会出现狼。”
接下来一句话陡然变得很小声,像是一句埋怨:“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穷到买不起厚衣服,他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