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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2页)

,大先生,一株金,一株银,金银满堂,讨讨吉利。祖父不响。绍兴人说,过去的大人家,大墙门,天井里面,定规是种一对,金桂银桂,子孙享福。

祖父说,现在是现在,少讲。绍兴人说,蒋总统蒋公馆,奉化大墙门,天井里一金一银两株桂花,香煞人。祖父说,好好好,不买了。绍兴人立刻拎起两株树苗,摆上三轮车踏板。车夫讲苏北话说,喂,你再讲一句蒋光头蒋匪帮,你把我听听,我不拖你到红云路派出所去,我就不是人。

绍兴人不响。车夫说,真要查一下子了,你什呢成分,我看你呀,不是个富农,就是个地主。祖父打圆场。

桂花送到思南路,堂哥堂姐觉得新鲜,走出来看。此刻又来一辆三轮车,大伯踉跄下车,哔叽中山装解开,头凌乱。祖父说,天天跑书场,吃大餐,吃老酒,吃成这副样子了。大伯说,我是薄醉而止,哈,阿宝掘金子呀。堂哥堂姐,扶了大伯进去,祖父跟进去。阿宝到园子里挖泥,种了一株,看见篱笆外面,蓓蒂吃一根“求是”

牌奶油棒头糖,与一个中学生慢慢走过来,看见阿宝,立刻就奔过来看。中学生原地不动。

蓓蒂说,种橘子树呀。阿宝不响。蓓蒂说,我进来帮忙。阿宝说。不要烦我。蓓蒂说,看到马头,不开心了。阿宝不响。蓓蒂说,马头,过来呀。马头走过来,靠近篱笆。蓓蒂说,这是阿宝。马头说,阿宝。阿宝点点头。蓓蒂说,不开心了。阿宝不响。蓓蒂说,是马头请我吃的。马头说,是的。阿宝说,走开好吧,走开。蓓蒂看看阿宝,就跟马头走了,两人拉开距离,慢慢走远。第二天,蓓蒂告诉阿宝,昨天,是淑婉姐姐请同学跳舞,有不少人。阿宝不响。蓓蒂说,后来,就碰到了马头。阿宝说,嗯。蓓蒂说,马头住杨树浦高郎桥,是淑婉姐姐的表弟。阿宝说,开家庭舞会,犯法的。蓓蒂说,淑婉姐姐讲了,不要紧的,全部是文雅人,跟外区阿飞不一样。阿宝说,啥叫外区阿飞。蓓蒂说,淑婉姐姐讲了,淮海路上的阿飞,大部分是外区过来的男工女工。阿宝不响。蓓蒂说,我是不管的,我听唱片。阿宝说,阿婆讲啥,忘记了。蓓蒂说,我觉得马头是好人,就是,头高了一点,裤脚管细一点。阿宝不响。蓓蒂说,马头想带我去高郎桥去看看,马头住的地方,全部是工厂,就是杨树浦的茭白园,昆明路附近,经常唱“马路戏”

,就是露天唱戏,唱江淮剧,不买票,就可以看了,我不懂啥是江淮剧,想去看,结果让淑婉姐姐骂了一顿,马头一声不响。阿宝笑笑。蓓蒂说,后来,马头就带我跳了一圈,送我一枝迎春花。阿宝说,是3号里种的。蓓蒂说,男朋友送我花,是第一次。阿宝笑笑说,小小年纪,就讲男朋友。蓓蒂说,后来,淑婉姐姐叫我,如果再想跳舞,就让马头带。阿宝不响。蓓蒂说,音乐实在太轻了,房间太闷了,唱片放一张又一张,姐姐跳了一次又一次。阿宝说,跳得越多,舞瘾越重,有的里弄,居委会已经上门捉了。蓓蒂说,后来,我就对马头讲了私人秘密。阿宝不响。蓓蒂放低声音说,我告诉马头了,我想做公主。马头笑了笑讲,女人长大了,现在样样可以做了,可以当搬运工,拉老虎榻车,进屠宰场杀鸡,杀鸭子,杀猪猡,开巨龙车,或者开飞机,开火车,开兵舰,但是,不可能当公主的。我讲,为啥呢。马头讲,除非蓓蒂上一代,有皇族血统,否则不可能的。阿宝笑笑。蓓蒂说,马头有意思对吧。阿宝说,嗯。蓓蒂说,马头觉得,每个人再努力,也是跟血统的,基本改不过来的。

3

小毛乘24路,到“野味香”

门口下车,过淮海路,到斜对面“淮海坊”

弄口,与沪生会合,穿过后弄堂,走进南昌公寓。小学时代,沪生每次经过这座老公寓,喜欢作弄电梯,反复揿电铃,电梯下来,大家逃散。

开电梯女人冲到公寓门口,大骂瘪三,死小囡。大家躲到南昌路不响,待电梯上去,再揿铃,非让电梯上下多次,方才满意离开。此刻,电梯女工看看小毛。沪生说,我寻姝华。女工对小毛说,喂。小毛说,姝华。

女工拉拢铁栅,扳一记铁把手,电梯是铁笼子,嗡嗡嗡上升,外面铁丝网,楼梯环绕四周,到三楼,开铁栅门,姝华立于房门口,表情冷淡。两个人跟进房间,打蜡地板,几样简单家具,办公桌,几只竹椅,一张农家春凳,条凳,看不到一本书。姝华的房间也简单,长凳搁起来的铺板床,仿斑竹小书架。台面上只有一本书。沪生说,这是我朋友小毛,姝华不响。小毛拿出一本练习簿,放到姝华面前的台子上。窗子有风,吹开一页,姝华只扫一眼。沪生说,小毛特地来看姐姐。姝华不响。房间小,南昌路声音传上来。簿子比较破,封面贴刽侠穗雄的刻本插图。姝华根本不看,风吹插图,一翻一翻。小毛有点局促,看看沪生。马路上,车轮轧过阴沟盖,咯登咯登响。沪生拿起簿子说,这是小毛抄的。姝华说,嗯。小毛说,姐姐写的诗,让我看看。姝华说,沪生,为啥到外面瞎讲,我不写诗的。小毛不响。沪生有点意外。小毛自语说,这就随便,个人的自由,看不看,我无所谓。姝华不响。小毛拿起膝盖上的纸包,端到台面上说,姐姐要是喜欢,就留下来。小毛立起来,预备走了。姝华毫无表情,拆开旧报纸,见上面一本旧版破书,是闻一多编现代莳抄,姝华面孔一红。此时沪生也立起来,准备告辞。姝华说,再坐一歇。小毛不响。姝华翻到穆旦的诗,繁体字静静地,我们攘抱在

用言语所能照明的世界裹,

而那未成形的黑暗是可怕的,那可能和不可能的使我们沉迷。

那窒息著我们的

是甜蜜的未生即死的言捂,

它底幽璧笼罩,使我们游离,游进混乱的爱底自由和美丽。

小毛说,这等于外国诗。姝华轻声说,卢湾区图书馆也看不到,一向是不印的。沪生说,哪里弄来的。小毛说,澳门路废品打包站,旧书旧报纸,垃圾一大堆。姝华不响,眼神柔和起来。小毛说,我随手拿的。

姝华笑说,还随手,肯定明白人。沪生说,是吧。姝华翻了翻,另一本,同样是民国版,编号431,拉玛雨丁和声集,手一碰,封面滑落,看见插图,译文为,教堂立柱光线下,死後少女安详,百合开放在棺柩旁。姝华立刻捧书于胸,意识到夸张,冷静放回去。南昌路有爆米花声音,轰一响。姝华翻开小毛的手抄簿,前面抄了兵器名目,流星锤,峨眉刺,八宝袖箭等等,包括拳法套路,后面是词牌,繁体字,楼盘“霜天晓角”

,剪雪裁冰。有人嫌太清。又有人嫌太瘦。都不是。我知音。谁是我知音。孤山人姓林。一自西湖别後。辜负我。到如今。姝华不响。另外是吴大有“点绛唇”

,江上旗亭。送君退是逢君庭。酒嗣呼渡。雪壁沙鸥暮。漠漠萧萧。香涑梨花雨。添愁绪。断膀柔格。相逐寒潮去。诗词繁体错误姝华抬起面孔,细看小毛说,抄这为啥。小毛说,好看吧。姝华说,啥。小毛说,船橹写得好。姝华说,啥。小毛说,苏州河旁边,经常看人摇橹,天气阴冷,吃中饭阶段,河里毕静。姝华说,从来没去过。沪生说,有风景。小毛说,下游到三官堂的稻草船,上游去天后宫批站码头青皮甘蔗船,孤零零,一船一船摇过来,一支橹,一个人摇。船大,两支橹,一对夫妻,心齐手齐,一路摇过来,只听得一支橹的声音。姝华说,词意浅易,词短韵密,无非一点闺怨,写满相思,只这两,我欢喜的。小毛说,古代英雄题墙词,姐姐看过吧。姝华说,狠的。小毛说,宋朝比现在好多了。姝华压低声音,蔼然说,小毛是中学生了,外面不许乱讲,要出问题的,真的。

两个人坐约一个钟头,出了公寓,经国泰电影院一直朝北。小毛说,姝华比较怪。沪生笑说,这个人,对父母,一样是冷冰冰的。小毛说,不是亲生的。沪生说,父母是区工会干部,比较忙。小毛不响。沪生说,我要是专看旧书,抄旧诗,我爸爸一定生气的,非要我看新书,新电影。小毛说,革命家庭嘛。沪生说,姝华大概会写信来,感谢小毛。

小毛说,无所谓的,真是我随便偷的。沪生说,如果来信,小毛就回信,劝劝姝华,少看老书,外国书。我爸爸讲,现在已经好多了,形势好,生活也好。小毛说,这难了,看姝华的样子,是不会听的。沪生说,我是好心。小毛笑说,如果姝华再寄明信片,一定也是理师傅先收。沪生说,上次是风景卡片,一般情况,只有老先生写明信片。小毛不响。两人走到威海路。沪生说,要么,陪我到“翼风”

航模店走一趟。小毛同意。两人穿过“大中里”

,不远就是南京西路,穿过马路,便是“翼风”

,两开间店堂,顾客不少,柜台里,从简易橡筋飞机,鱼雷艇到驱逐舰图纸,各种材料,包括高级航模汽油动机,洋洋大观。六十年代舟船模型,全靠手工,店里另卖各式微型木工金工器材,包括案头微型台钳,应有尽有。小毛开眼界,指一艘九千吨远洋轮模型说,我邻居银凤的老公海德,是这种船的海员。沪生说,此地有巡洋舰图纸,英尺英寸,考究。

小毛看橱窗。沪生说,我爸讲,当初世界条约,限制甲板炮火数量,比如彭萨科拉级巡洋舰,十门2o3主炮,设计到顶了。小毛不懂。沪生说,美国人装备飞机弹射器,水上侦察机,预备与日本古鹰级重型巡洋舰对杀,装甲防卫,深到吃水线下五英尺,可惜弹药舱缺防卫,此地有图纸卖,可以做。小毛说,我一点不懂。沪生说,进了中学,我参加航模组,一个月就开除了。小毛说,为啥。沪生说,少一只微型刨,老师认定是我偷的,我只能离开。小毛说,是我偷的。

沪生买了一瓶胶水,三张o号砂纸,两人出来。店外聚拢人群,一个中年人说,德国巡洋舰,萨恩霍斯特懂吧。一个中学生说,不懂。中年人说,装甲水密好,命中最远,英国光荣号,哪里是对手。中学生说,一般了吧,俾斯麦巡洋舰,名气大,萨恩霍斯特相当狼狈,舰岛全部轰光,只能沉下去。中年人讲,四打一算啥好汉呢,打了三个钟头,啥概念,约克公爵号,吃饱萨恩霍斯特炮弹。中学生说,最后呢,最后呢,533毫米鱼雷射器,等于是赤膊,有防护甲板吧,打爆了吧。讲到此地,纠察说,让开好吧,当心皮夹子,少讲讲。沪生拉了小毛朝前走。沪生说,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是隔壁江阴路弄堂的老卵分子,另一个,得过市中学生航模赛名次,明显是小卵一只。小毛说,讲得热闹。沪生说,照我哥哥讲,萨恩霍斯特巡洋舰,武器精良,让英国人打沉,实在是艏设计太重,一开船,艏就进水,“安东”

炮塔进水,之后换了最出名的“大西洋”

艏,确实应该,但是逃不快了,让英国人包围,哈,有啥办法。小毛说,照我师父讲的办法,紧盯一只船拼命打呢。沪生说,巡洋舰不是肉拳头,中国武功,基本是骗人的。小毛不响。

两人走到新华电影院,沪生买两根棒冰,两个人坐到台阶上。沪生说,不开心了,算我讲错了。小毛说,无所谓的。两人转弯,经过凤阳路,到石门路拉德公寓门口。沪生说,到我房间里坐一坐。小毛说,要吃夜饭了,我回去了。沪生说,上去看看。两人乘电梯到四楼,英商高级职员宿舍,比南昌公寓宽,一梯三户,钢窗蜡地,独立煤卫。沪生开门让小毛进去,朝东是马赛克贴面的大厨房,居中的台子上,摆了一只掼奶油圆蛋糕,小毛一呆。此刻,西面房间里出来几个人,对沪生,小毛笑。沪生说,今朝是小毛生日,小毛,这是我朋友阿宝,蓓蒂,还有我父母。两个穿空军制服的中年男女,笑眯眯过来,讲上海口音的北方话说,小毛,生日快乐,学习进步。小毛一时手足无措,再一看,西厅里一个熟悉的姐姐,笑眯眯立起来,竟然是姝华。

六十年代上海,重视生日的家庭不多。沪生父母军校毕业,到空军部门工作,两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初次约会,适逢生日,因此对生日重视。沪生与哥哥沪民,一家四口,每年过三个生日,雷打不动。上一次,沪生到苏州河边,吃油墩子聊天,记了小毛生日,搬到石门路已经几年,打算请姝华来坐,让小毛有惊喜,父母非常支持。于是沪生约了阿宝,蓓蒂,只有姝华犹豫,沪生就带了小毛,先去看姝华。沪生说,姝华来与不来,自家决定。想不到,姝华还是来了。见到原来小邻居,沪生父母高兴,沪生的爸爸,讲上海口音的北方话说,到了十月一日,祖国母亲生日,更要庆祝,你们一定来,到阳台看礼花。大家点头。只有小毛恍惚,想不到过了生日。大家等小毛切蛋糕,蓓蒂说,小毛哥哥许一个愿。小毛想不出愿望,与大家一道说,生日快乐。蓓蒂双瞳闪闪,看定了蛋糕说,假使是明信片里的五彩蜡烛,金银蜡烛,多好。阿宝说,烟纸店只卖白蜡烛,南京路虹庙,卖红蜡烛。小毛说,香烛店有最小的蜡烛,叫“三拜”

。沪生说,啥意思。小毛说,只要拜三拜,蜡烛火就结束了。蓓蒂说,啊。小毛说,稍大一点的,“大四支”

,再大一点,“夜半光”

,十二两重,可以点到半夜,“斤通烛”

,一斤重的分量,“通宵”

,是两斤重,大蜡烛叫“斗光”

。蓓蒂摇手说,不要讲了,中国蜡烛,最讨厌。

大家吃了蛋糕,沪生父母参加一个聚会,先走了。烧饭阿姨摆上几只简单小菜,大家坐下来吃饭。小毛说,进门我就一吓,现在想想,真可以结拜金兰了。沪生说,啥。小毛说,蓓蒂喜欢香港彩色蜡烛,我喜欢古代样子,点三炷香,大家换了庚帖,就是异姓弟兄姊妹。烧饭阿姨说,如果桃园三结义,小毛算啥人呢,刘备,还是关公关老爷。小毛说,我只晓得以前,工人加入帮会最多,结拜兄弟姊妹最多,同乡同帮,最忠诚。

阿宝说,诸葛亮跟张温,也算结拜弟兄。沪生说,隔辈结谊,董卓跟吕布,杨贵妃呢,是跟安禄山。姝华说,小毛诚心诚意,大家开这种玩笑,好意思吧。小毛说,不写金兰簿,现在也是义兄义弟,义姊义妹。沪生扑哧一声笑。姝华说,哈克贝里费恩,汤姆索亚,真正的结拜弟兄。

小毛说,不望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讲起来,当然也不可能。大家笑笑。小毛说,古代人,是打仗之前,人人磨了刀,就开始换帖,预备一道死。蓓蒂说,我喜欢皇宫故事,皇宫舞会。小毛说,结了义,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阿宝说,我爸爸讲起来,这是不可能的,人生知己无二三,不如意事常八九,就是最好的朋友,最后也是各归各,因为情况太复杂了。沪生说,阶级感情,是血浓于水,我爸爸部队里,战友最团结。阿宝说,革命军人家庭,有啥好讲呢。沪生不响。姝华岔开话题说,沪民哥哥呢。烧饭阿姨说,从部队请假回来,就住院了。沪生不响。

大家吃了饭,跟阿宝到阳台上,朝外眺望,东面是“国际”

饭店,东南方向,看见“大世界”

暗淡的米色宝塔。小毛帮忙收台子。烧饭阿姨小声说,沪民不是生病,是做了逃兵,爸爸火了,批评了好几次。小毛不响。大家聚到厅里,靠墙一排书橱里,多数为政治书,灰布面列事全集,咖啡面子斯大林全集,另一只小书橱比较杂,航空技术资料,关于船坞,军舰,军港码头,吃水线,洋流气象种种名目,俄文版多。另有少量文艺书。橱顶摆了一艘一4鱼雷艇模型。沪生说,这是沪民以前做的。小毛靠近去看。沪生说,一4是中国海军主力,苏制快艇,可惜不配雷达,靠6上雷达传递指挥,容易失去目标。阿宝说,军事秘密。

沪生说,从苏联进口36艘,195年打沉台湾四千吨“台生”

运输船,据说是这种艇。另外还有一种木质鱼雷快艇。小毛说,啊,苏州河里运棉花的驳船,也是铁皮做的。沪生说,全部划归广州,芜湖船厂制造,苏联专利o2型。阿宝兴趣不大,走开了。沪生带小毛到另一间,内阳台的角落里,堆了大叠人民日报,红旗,小台子上,是一架战舰模型龙骨。沪生说,这是沪民做的皇家橡树号战列舰,当兵前,弄到一半。小毛说,沪生是内行。沪生说,我不算懂,我航模班的老师,上两代全部是江南造船厂师傅。小毛摸一摸龙骨。沪生说,君王级系列,航比较差,这艘船,最后是让德国u一47潜艇三鱼雷击中,八百人丧生。小毛说,已经是手下败将,为啥要做。沪生说,有一类人,就喜欢做沉船系列,包括沪民。小毛不响。沪生轻声说,沪民倒霉了,最近跟一个女兵谈恋爱不成功,装病回上海,气得我爸爸伸手辣辣两记耳光。小毛不响。沪生指了中部舰桥说,如果小毛有兴趣,经常过来做。小毛不响。

两人回客厅。蓓蒂听儿童节目。姝华靠了书橱翻书。小毛走过去,看见几本苏联,士敏土,三侗穿灰大衣的人,拖拉楼站站畏舆女晨萎师。姝华翻到一本,阿雨志跋绥夫著沙事。小毛凑近去,姝华立刻退后一步说,走开呀。小毛说,颓靡,是啥意思。姝华双颊一红说,走开好吧。小朋友懂啥。小毛说,我样样懂的。姝华说,这本书比较特别,但小毛太小,我不讲了。小毛说,主要讲啥呢。姝华想了想,赧然说,就是。小毛说,吞吞吐吐,让我来看。姝华掩卷说,就是19o5年,这个人,写了“性欲第一”

的意思,懂吧。小毛说,啥叫性欲。

姝华严肃说,就是有人对政治,宪政不满,这个人讲,是因为肉体不满的缘故。小毛说,肉体,啥意思呢。姝华讲不下去,不耐烦转身说,以后讲吧,我到以后再讲。小毛无趣,蹲了下来,无意从书橱底层,抽出一册中译受的科挚,翻开第一面,就是一整幅女人器官,铜版画的分析图,桃子样式的正面,每根毛细致人微,注释密密麻麻。啪啦一响,脚边跌下来一大本商耪印害馆汉俄字典,小毛一吓。姝华轻声说,小毛,不许看,快点摆好,听见吧。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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