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端着杯子,低头说:「谢谢。」
韩卓看着他:「嗯?」
白曦抬起被缠成小粽子的左手,使劲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韩卓握住他的手腕,抽出纸巾帮他擦眼泪。
白曦把水杯塞回给他,然后抢过纸自己擦鼻涕,很丢人地眼睛通红,死都不肯抬头。
「委屈吗?」韩卓问他。
居然还能问出这种问题,白曦带着浓厚的鼻音,第二次顶撞了他:「你不讲道理!」
「你自己要求的,魔鬼训练。」韩卓笑笑,伸手继续帮他擦眼泪,「谁会试图和魔鬼讲道理?」
白曦:「……」
「到此为止,好不好?」韩卓看着他,「事实证明,你似乎并不是很适合这种训练方式。」
白曦拍掉他的手,依旧不肯说话。
「伤口还疼吗?」韩卓又问。
白曦裹着被子躺回床上,拒绝再和他交流。
片刻后,身边突然光线一暗,床也被重力压下去一块。
「喂!」白曦坐起来,瞪大眼睛道,「谁允许你睡在我床上了?」
「既然你不想睡,那我们就把谈话时间提前。」韩先生摘掉眼镜,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关于我在消失的这个一段时间里,都去干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白曦问:「你去找吴子刚了?」
韩卓点头:「黛西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出来的。」白曦说,「所以你真的去找他了,在哪里?」
「在我们去过的垃圾处理中心,你你当晚听到的哭声并没有错。」白曦说,「那里是一个秘密实验中心,被第三实验室操控。」
惨死的少女,畸形的婴儿,还有无数冰冷的异能者尸体,一旦确认已经没有了研究价值,这些就都会被焚烧干凈,隻留下一盒又一盒的骨灰,整齐摆放在底下仓库里,那或许就是吴子刚自我吹捧的良知与人性——至少他们不会像属于地下仓库的实验体那样,连灰烬也不会留有半分。
「你是说,那女孩死在了你面前?」白曦有些头皮发麻。
「还有她的孩子,也没有能坚持过一个小时,而且……」韩卓没有说后半句话,没有说那些畸形而又血腥的画面,只是说,「现实真的残酷,连我也不能保证,你将来会遇到什么。」
白曦不自觉就握了下拳头。
「所以我不介意让你尝试一下,什么才是真正严酷训练,虽然那离真正的魔鬼还差得很远,甚至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韩卓握住他的手腕,「到了真正需要面对生死的时候,没有人会帮你遮住眼睛,也没有人会帮你处理伤口,一切都要靠自己,明白吗?」
白曦抽了抽鼻子:「嗯。」
「那还生气吗?」韩卓问。
白曦想了想:「对老师还是对朋友?」
韩先生:「……」
为什么这个还要分。
安静片刻后,韩卓说:「老师。」
白曦摇头:「不生气。」
韩卓又试探:「朋友?」
白曦又开始哽咽,他愤怒地说:「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韩先生忍笑,淡定道:「哦。」
白曦拖过枕头狂拍。
「小心伤口。」韩卓用手臂环住他,「好好好,我认错,以朋友的身份,嗯?」
白曦拉过他的衣服擦鼻涕,又强烈控诉:「你居然穿着坐过公园椅的臟裤子躺在我床上!」
「我道歉,」韩先生扯着自己湿漉漉的衬衫:「可你这看起来也不像有洁癖的样子。」
白曦抱着枕头下床,径直去了客房。
今晚换床睡。
「小星星要吗?」韩先生又出现在门口。
「不要!」白曦拒绝。
韩先生提醒他:「可是这样的话,小星星真的会伤心哦。」
白曦扯过被子捂住头,把自己裹成了一隻严严实实的,受伤的,郁闷的,生气的,小蚕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