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元同,今后直唤名字便是,无需加个先生。”
“那怎么行,你帮我们度过饥荒,就该叫你先生。哥几个,告诉弟兄们,元先生是来救我们的,大家以后就不用挨饿了。哈哈哈……”
寨主的喜悦形于虬髯,胡须在空中畅快地飞舞着。
“还有,先生的约法三章也传要下去,告诉他们,违背此约法,我绝不轻饶。哈哈哈……”
见大哥的虬髯下露出了久违的笑颜,众人也都帮衬一把,茅屋内欢笑声此起彼伏,驱散了饥饿笼罩的阴霾,似乎山珍海味已在眼前。
这满屋笑颜中,却有几张不和谐的面孔。
贺六紧绷着脸,上面写着不悦、不甘、不忿。
布氏兄弟则是一副不知所措,脸上还写着恐惧,他们在等待先生的惩处。
元同险些掉了脑袋,这罪魁祸便是布氏兄弟,如此寻仇良机,他要错过吗?
…………
茅屋外,喽啰们不知所以,或面面相觑、互通有无,或互相打探、挖掘内幕,忙得不亦乐乎,已将饥肠辘辘抛之脑后。
那三个险些做成刽子手的,此时摇身一变,成为救山寨于水火的英雄,受到众人的左拥右簇。
这一转变是如何演绎的呢?其关键就在于恰如其分的时点,再配合恰到好处的渲染拿捏。
喽啰带走元同,他们站在原地,一路目送那半仙之体步入茅屋,方才灵魂归身。
他们相互安慰着,盯着树干上的砍痕,分析麻杆的用刀力度,再提起弯刀比划着,想象它砍进元同脖颈的深度,又捏捏自己的脖颈,感受它的硬度,判断要多少力度才能砍断。
之后,他们又凑近弯刀,闻噬上面残留的鲜血,感受这神仙之血的气味。他们确认,那是一种清澈的芬芳,还略带甘甜。
几人抱团合计一番,最终做出判断—他不是人,是神。
他们懊恼不已,如此冒犯神仙,定会遭报应。想起各种恶果,他们随即感到不寒而栗。
转瞬,他们又不免暗自庆幸,自己终未酿成大祸。他们还心存侥幸,期盼神仙能放他们一马。
几个人合计着,不能坐以待毙,需得把心中的侥幸落到实处,如此才能保住性命,这才是他们最大的利益。必须将此人彻底神化。
如此这般,他们达成了共识。
议事堂内,元同在与众头目过招;议事堂外,三个喽啰已开始造神。
他们重新编排了一套行刑过程,与众喽啰细细讲来,那也是元同的成仙之旅:
“我们原本都不愿杀人,后来麻杆主动站了出来,他真是个好兄弟,甘愿承担这杀人诛自心的恶果。只见他手起刀落,那人头瞬间落地。
见那人的脖颈在呲呲喷血,麻杆的心彻底碎了。他跪到地上,嚎啕大哭,对上天忏悔,也对着我们忏悔。”
另一个接着演绎:“我们被麻杆的悔悟感动了,也跪地向上天祈求,请他老人家原谅麻杆。
上天真的被我们感动了。只见一股紫气从天而降,呼呼生风,随后紧紧裹住那具无头尸。紫气散去后,你们猜,生了什么?
那头颅回到了脖颈上,只留下一个小缝。上天要让麻杆记住,这是他造的孽。
活过来后,此人开口了,说自己是天上的神仙,被我们的虔诚感动,这才下凡附体,为这个死人吊命。神仙还有话说—”
麻杆挤到人前,“还是我来说吧!神仙说,只要以后不再做坏事,他便原谅我们,保佑我们长命百岁,你们也一样。
神仙还说,他不忍看到这里饿殍满山,将赐予我们食物,让我们不再挨饿。还有,神仙还说—”
铁头推开麻杆,“神仙还说,他们是被我几人的真诚感化。见我们一次又一次叩,一句又一句祈祷,这才前来拯救山寨,拯救你们。”
几人眉飞色舞,上蹿下跳,听得众喽啰心驰神往,仿佛看到了黍米饭,看到了酒肉,香味弥漫在山寨中,那简直就是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