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音沒說話,倒是九殿下疑惑的問起了白圻,“她不是服侍二哥的麼?”
白圻點了點頭,同素音說,“那有沒有人給她瞧瞧?五殿下怎麼說?”
素音默默的答道,“還能怎樣?我去求他,他只說,你若是想留她性命在,就不必再伺候我了,我給你令牌,送你出宮。”
白圻愣了一下,似乎很吃驚。
素音輕聲的懇求道,“白圻,你心裏怨恨五殿下,我知道,可春雪待你,也是真心一片,難道你肯眼睜睜的看她因為二殿下的緣故,丟了性命?”
白圻沒有回答,又問道,“那你是要一直跟在五殿下身邊了?”
素音點了點頭。
白圻沈默了片刻,只說,“春雪是個好姑娘。”
九殿下聽到這裏,心裏越發的不舒服了,故意說,“再好也是個半死人了。”
素音沒說話,白圻瞥了他一眼,他氣呼呼的想著,難道不是麼?除非五哥死了,宮裏關著的這些人,只怕是再也放不出來了。
素音望著他,說,“梅公子也怨恨五殿下,是不是?”
素音望著手裏的藥匣,喃喃的說道,“到了今日,只怕這天下沒有不怨恨他的人”
九殿下哦了一聲,故意反問他道,“原來你也是知道的?”
《六月雪》16(1)
素音也不以为怪,只歉然的笑笑,说,“他想做什麽,我是不明白。可我这条命,毕竟是他给的。他要烧山,我就只能去点火,他要放水,我就先去牵船。”
九殿下听了这话,心里突然一动,忍不住问说,“那天你为什麽说他迎娶魔姬不好?”
素音似乎有些惊讶,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件事牵扯太多,我一时也说不清,只是”
白圻便道,“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们在此不过是客,不要让主人烦恼。”
九殿下恨恨的瞪了白圻一眼,心里忍不住怪这人多事。
素音似乎也松了口气,笑著说道,“对了,梅公子,你说还我药匣是其一,难道还有其二其三不成?”
九殿下自作主张的抓住白圻的手,拉到了素音眼底,说,“我想让你瞧瞧白圻和从前到底有什麽不一样了。”
这下不光素音,连白圻也吃惊的看著他。
素音也不伸手,只是上下的打量了白圻几眼,似笑非笑的说,“难道你心口还会痛麽?”
白圻也笑著说,“心口倒是不痛了,只是那丸药的蜜腊是怎麽调的,什麽时候再给我备上些?”
说完,就伸手去取那药匣里的药丸,可碰到了素音的衣袖时,素音整个人却都凭空的消失了,那药匣落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一截跌断的珊瑚。
白圻脸色一变,一手扯住他,一手在半空里划了个圆,便朝那圈里踏去,还不分由说的把他也拽了进去。
他跌跌撞撞的跟了进去,只听得两耳风声呼呼做响,眼前什麽也瞧不清楚,他不知道白圻这是要带他去哪里,心里毕竟还是有些著慌。
他想要开口问一问,却还是忍住了,只是任凭白圻握紧了他的手,拉著他在半空的云雾里穿行。
两个人落了下去的时候,半空里正下著鹅毛大雪,那纸片般的雪片漫天飞舞,倒好像是隆冬时节的情形似的。
白圻穿著那件猩红色的衣裳,在雪地里一站,不知怎麽的,竟让他想起了头一次在那落霞山里见著梅十三的情形。
那一晚正是十五,山里的月亮犹如银盘,撒了满山的清辉。侍从说帐外有人求见,说是白圻的旧友。他被囚在这山中,原本心中不快,可听说是白圻的旧友,却匆忙的出了帐去。
梅十三那晚穿了一身白衣,站在月光里,他看著月夜里那人背著手站在树下,微微的仰著头,那身影竟仿佛似曾相识似的,让他的心口砰砰的乱跳。
白圻拉著他朝前走,不一会儿身上都落了一层雪,他看著白圻的白发,突然很想伸手出去替这个人拂一拂。可他刚抬起了手,就听白圻有些懊恼的说道,“是我疏忽了。”
他的心差点儿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慌张的咳嗽了两声,掩饰般的问道,“什麽疏忽了?”
白圻看他一眼,说,“你刚才叫二殿下做二哥,你忘记了麽,素音多麽心细的一个人,只怕那时就金蝉脱壳了,留下我们两个在那里。”
他这才明白过来,不知道白圻这话是不是在责怪自己,只是心里不好受却是真的,他说,“我只想著五哥要改成五殿下,说到二哥,就情不自禁了”
白圻想起了一事,说,“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我听素音的话,倒象是要借机放了二殿下似的。”
他心想我怎麽没听出来,却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白圻起争执,便没说出口,又想起那截珊瑚,不解的问说,“难道那个素音是假的不成?”
白圻瞥他一眼,反问道,“难道你以为是我动手,毁了他的本相不成?”
他心里的确是有些怕这个的,所以也辩解不得,干脆不答话。
白圻没说什麽,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看在眼里,心里也很有些难受。想,你什麽都不同我讲,我怎麽会知道你心里想什麽?错怪了你,难道我就高兴了不成?
可他心里其实也是明白的,错不在别人,只在自己。
一向都是白圻在照顾他,在关心他,这个人为了做了那麽多,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为这个人做些什麽。
到了今天,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不过是举起手,替这个人拂掉发上的雪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