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栩惦念着并蒂莲的寓意,不许随从跟着,结果在湖心亭被殷无峥摆了一道,那人夺了小舟便走,将凤栩晾在湖心亭一整夜,到第二日晌午还不见小王爷回来的随从吓得肝胆俱裂,还当主子被那西梁质子淹在了莲池里头,直到见着活得靖王,跪地上差点哭断了气。
凤栩咽不下这口气,回去后便赏了殷无峥一巴掌,还气急败坏地放下豪言壮语:“殷无峥,你非要不识抬举是吧?你这一辈子,都休想,甩掉本王!”
在湖心亭的那一晚上,凤栩孤零零地看了一宿的莲池,明知不可能,他还是抱着一丝虚幻的期望。
盼着殷无峥自交相掩映的荷叶莲花中出现,对他说一句“我回来了”
。
“痴心妄想。”
二十二岁的凤栩对曾经的自己轻嗤,过了一会儿,他又轻轻地说出四字评价,“咎由自取。”
年少时的痴妄执念,用这八个字来形容刚刚好。
忽地,凤栩感觉到心口传来一丝熟悉的不适,胸膛起伏随之变得急促剧烈,全然不受自控,苍白的面颊涌现红潮,他猛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从榻上起身,脚步匆忙到连鞋都来不及穿,径自扑到立着铜镜的桌前,指尖发着抖取出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药瓶,随即便往自己掌心倒出一颗猩红的小药丸塞入口。
终于,随着药丸入腹,那难以忍受的不适感缓缓消散,凤栩将药瓶放回去,身体就这么滑落靠着桌子坐到了地上,像枯黄的、纤薄的柳叶,被寒风裹挟着自枝头落下。
他很快就不会再痛苦,不仅是身体还是心,凤栩静静地等待着,等着药效将他的理智送入缥缈的云雾间,那是令人无从抵抗的愉悦,也能让人如痴如醉地堕入地狱。
殷无峥忙完政务后照例来明心殿,却见今日的明心殿竟没点烛,巍峨堂皇的宫殿一片寂暗,殷无峥忽然无端地觉得这宫殿像一头会吃人的巨兽,在黑暗中无声地展露爪牙,将每一个进入殿内的人啃食殆尽,嚼骨吸髓。
蓝紫电光蓦地割裂漆黑夜空,像是某种预警。
轰隆——
雷声骤起,华贵恢弘的宫殿在这一刻起更加狰狞可怖。
“这是怎么回事?”
殷无峥眉头一皱,强行压下心头那一丝古怪的不妙预感。
守在明心殿的人立马跪地上,垂首道:“回陛下,奴才也不知,里头那位……一整日也没出过门,也不许奴才们进去,今日的饭食都没能送得进门。”
殷无峥听得眉峰渐渐蹙起,适才心头升起的不妙重新浮现,甚至逐渐加深。
哐当。
门被推开。
又一道闪电自天际划过,瑰丽的蓝紫光芒将明心殿内照亮了一瞬,殷无峥一眼便瞧见抱膝坐在地上的凤栩,还有电光闪过刹那,他脸上愉悦的、古怪的浅笑。
就像一具失了魂的空壳子在笑。
殷无峥心头剧震,不知为何猛地想到了他们重逢的那晚。
凤栩对镜笑着擦拭指尖上的血,那神色与此时何其相似,眸光空泛而虚散。
殷无峥一步步向他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