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栩坐在椅子上,瞥了眼还坐地上哭着的小孩,“带过来。”
周福立刻将人提了过来,这小孩现在也知道怕了,看凤栩的眼神充满惊恐。
凤栩却阴沉讥诮地笑了笑,貌似温和道:“不是要放纸鸢吗,左右都是在空中飘着的,你娘心疼你,给你做纸鸢玩玩,怎么样,好玩么?”
这么大的小孩已经明白些事了,否则怎会仗着有母亲在身边肆无忌惮,只不过如今他娘被挂在宫门上晃荡着,小孩瑟缩着要躲,凤栩冷声道:“让他看着!”
周福立刻捏着小孩的下巴逼他看向宫门,顺道将他嘴也捂上了,免得再继续狼哭鬼嚎。
凤栩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也不会对一个小孩动拳脚,不过让他长记性的法子可多了去,这两年来的摧折磨难也让凤栩明白,谁说极刑只有用在血肉之躯上才算?诛心亦是世间至极的酷刑。
李卿脸色发白,想要说什么却在瞥见宫门上的姐姐后咽了下去。
一时间连小孩也被吓得呆住了,院子里只有李瑶的哀叫痛呼,被捆双腕悬吊着的滋味自然不好受,连周福都有些惊诧于这位小主子的手段,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小主子为了那对母子俩可是把刀都架在陛下脖子上了,今日若不是他身边的奴才机灵抢了凤怀瑾走,恐怕这会儿拴在李瑶手上那根绳子就要变成挂在脖子上了。
凤栩从来不是隐忍温吞的性子,有仇不报夜里都睡不着觉,何况这次出事的是凤怀瑾,他瞧见凤怀瑾脸上的血痕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他到底还是顾及了殷无峥,有所收敛,目光落在有孕的李卿身上时若有所思地停住了。
李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惨白着脸柔弱道:“此、此事与妾身无关啊!”
凤栩从前眼神不好识人不清,但他现在可不是能随便被糊弄过去的少年郎,瞧那李卿分明是心虚,心中冷笑,吩咐道:“差点忘了你,周福,去找个皎玉殿的奴才过来,有关没关光凭一张嘴可不作数。”
周福将怀里的小孩扔给了个侍卫,立即起身去办事,跟着来的其他宫人也机灵,上前为凤栩遮阳扇风,伺候得可谓无微不至。
皎玉殿挨了打的奴才本以为这亏得咽下去,谁承想还能峰回路转,被带过来时在场的女眷也都纷纷抽了口气,那小太监年纪也小,不过十四五岁,半边脸都肿了,一侧眼睛也睁不开,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奴才……”
小太监要行礼,话还没说完,凤栩便说:“不必了,站着将事情说清楚了。”
那小太监弯腰都费劲,吸了口冷气才站稳,连连谢恩:“多谢主子体恤,是今日奴才们陪小公子在外头等夫人。”
他瞥了眼正被押着跪在地上的李卿,咬了咬牙,才接着说:“就是她,她和另一位夫人本不该走到这条道上来,可他们带着的小少爷吵着闹着要咱们小公子的纸鸢,那夫人便来讨,奴才们自然不给,那夫人便斥奴才们有眼无珠,还说小公子是野种,抢了纸鸢还不够,他们那小少爷上前推了咱们小公子一把,奴才们有罪,一时没个提防,见小公子受伤,情急便反驳了两句,结果……”
小太监说得委屈,声泪俱下,伸手擦了擦眼泪后一指李卿,“就是这位夫人,说要教教小公子规矩,奴才无能,勉强拖住了这两位夫人带来的人,好在允乐公公听见动静来将小公子带走,否则……否则奴才万死难辞其咎!”
跟着凤怀瑾的就两个奴才,一个小太监,一个是伺候母子俩的宫女,都年纪不大,在护卫面前必定吃亏。
凤栩含笑的眼神便落在了浑身都在颤抖的李卿身上,他倒是没想到,敢对凤怀瑾动手的是这个瞧上去若柳扶风的女子。
被注视的李卿更摇摇欲坠了,她颤声说道:"
妾身有孕八月有余,就快临盆了,求公子饶妾身一回吧,孩子是无辜的啊。"
“你说得不错。”
凤栩颇为认真地颔首,“你再蛇蝎心肠,尚未出世的孩子也不该与你一同受罪。”
李卿闻言稍稍放下了心,立即道:“多谢……”
“别急着谢啊。”
凤栩神色有些倦怠,轻轻挥了挥手,“我这人讨债不愿耽搁时间,既然快临盆了,那就住到宫里来吧,等孩子降世,我再同你算这笔账。”
李卿的脸色蓦然僵住了。
其余女眷也都震惊掩唇,她们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
李氏姐妹入都前便与瑄乐郡主走得近,毕竟这位可是为数不多姓殷的了,皇族天家,谁不想巴结?!这次得意忘形弄出了祸端,就连郡主——
不少人偷偷看向脸色难看却始终不敢作声的瑄乐郡主,心里便清楚今日素来嚣张的李氏姐妹是要遭报应了。
出来许久,凤栩又才熬过一次长醉欢发作,他是当真没力气了,起身时眼前发黑险些又跌回去,吓得周福立马上前去扶,还低声问了句,“那这边儿?”
凤栩缓了口气,才低声说:“挂着那个,两日后放下来,谁敢提前半刻,就替她在上面挂满七日。”
七日,那就是要命的意思了。
这女人挂上两天,也算是没断了她的生路,周福点点头应下,“那小的?”
“让他在这儿好好玩着。”
凤栩瞥了眼已经吓呆的幼童,一声冷笑,“宫门下钥之前送出去,告诉殷无峥,没要了他们的命是想给怀瑾积些阴德,他最好知道怎么做。”
他从前不爱见血,也没觉得有什么非要置人于死地的过节,可那都是从前,也难怪殷无峥骂他蠢,无用的善心慈悲,是够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