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晋文道了声谢,琢磨着她那声“名扬”
的称呼,还是忍俊不禁,“难以想象,丁师傅居然还是你的小辈。你年纪轻,在丁氏家族的辈分却大得很。”
“辈分而已,习惯就好。”
南颂淡淡饮了口茶,心道这算什么,她打小拜的师父多,年纪总是最小的,被叫“师叔”
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在别的行当还有被唤作“姑奶奶”
的,听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喻晋文见她举手投足、字里行间老气横秋的姿态,心道傅彧还总说他是老干部,眼前的南总比他看起来更像老干部。
“珐琅彩小碗,我给你带来了。”
喻晋文恪守承诺,把小碗给南颂递了过去,南颂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盛着的小碗,也不端着了,用湿巾仔细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地将小碗拿起来,放在掌心爱不释手地观摩着。
同为古玩爱好者,嘴上说的再喜欢也没用,有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小细节是最动人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热爱,一看便知。
暖黄色的灯光下,喻晋文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这么喜欢?”
南颂头也不抬,“废话。”
在拍卖会上,她不想露怯,强自按捺着对这四只小碗的喜爱,当时只想着赶紧把它们拍回家暖被窝,谁曾想半路杀出了喻晋文这只程咬金,横刀夺爱。
她知道喻晋文也是古董玉器的爱好者,有钱人都爱搞点收藏,这无可厚非,但还真不知道他对古玩的了解深入到什么地步。
那天在拍卖会上,看着他对这四只小碗志在必得的模样,南颂就知道,如果他们两个硬杠下去,这四只小碗肯定会被炒出天价来,到时候一上新闻,就很难收场了。
拍不到想要的物件不可怕,但如果扰乱了市场行情,就是大事了。
这会儿四只小碗既然又回到了她手上,南颂便不再设防,一摸到小碗就犯了职业病,眼睛里只有这四只小可爱,从花纹到色彩,从碗口到碗底,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放过,手感、光泽、气味全都领略一通才算完。
喻晋文见她还吸了吸鼻子嗅了嗅,那可爱的小动作萌得像比熊犬,惹得他不禁笑出声。
南颂这才流连忘返地抬起头,看到他的笑也没觉得有多么不好意思,如果是不懂行的外人,或许会觉得她这些行为很奇怪,但对内行人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恋恋不舍地将四只小碗放好,道:“谢谢喻总的慷慨,我笑纳了。”
喻晋文刚要回一句“不客气”
,就见她将盒子收好后,从包包里取出一张支票,朝他推了过来,“这里是五百万,也请喻总笑纳。”
不知为何,她给他支票的样子,莫名让他想起了离婚的时候,他给她支票的那一幕。
彼时不觉得,设身处地之后,他才知道当初他的行为有多么伤人。
脸上的笑容收住,目光也暗了下来。
喻晋文平静地把支票推回去,道:“这是我送给南总的礼物,给钱就见外了。以后咱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合作,这四只小碗,就当做是我给南总的见面礼吧。”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南颂早有准备,也没有再坚持,只是又拿出了另外一样东西,“既然如此,那这个就送给喻总,作为我的回礼吧。”
她真是一点也不想欠他。
喻晋文心中苦笑,疑惑地接过她递过来的回礼,是一个长长的竹筒,打开一看,竟是他在她办公室看过的那幅人物风景画,题的是苏东坡的《定风波》。
“你舍得把这幅画给我?”
喻晋文收藏过不少画作,这幅画虽然是伪作品,但不论是画工还是字迹,都是不俗之作,放到现在的市场上,足以以假乱真,拍出千万以上的高价。
南颂淡淡道:“一幅画而已,没什么不舍得的,喻总别嫌弃就好。”
她说的客套,字里行间却又完全不客气,好像这幅画是她自己画的一样……一个念头蹦出来,喻晋文不禁睁了睁眼眸。
他喉咙微哽,嗓子突然有些发干,“这幅画,不会是你画的吧?”
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面对喻晋文的惊愕,南颂淡淡道:“喻先生,这种事情,即使看破了,也请不要说破吧。”
真的是她亲手画的!
她究竟还有什么技能是他不知道的?
可在南颂沉静的目光下,喻晋文将满腔的惊讶和疑惑尽数咽了下去,这女人真是将所有的事情都瞒得密不透风,他若再大呼小叫,反而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被她小瞧了。
若是单纯的画画,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可作伪这事,是秘而不宣的本事,越低调越好。
看出他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又盯着那幅画作爱不释手,仿佛轻轻摸一下都怕它裂了似的,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叫人见了有些好笑。
南颂主动跟他交代:“这幅画是我小时候的作品,也不能算小时候了,大概十四五岁吧,随我父亲去了一个画展,看到了这幅画。那时候很喜欢苏东坡的词,觉得人生很豪迈,无论多大的风浪都不需要惧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十四五岁,也是你遭遇绑架后的那段时间吧?”
喻晋文很自然地接过话来,也蓦然发现,他和南颂还真是见证了彼此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
缘分这事,有时候也是妙不可言。
“嗯。”
南颂淡淡点头。
喻晋文低头看着那幅画,依旧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就去看了一眼,回来就能画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