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讨厌高烧。()
烧到沉甸甸的脑袋,剧烈的头痛,轻飘飘的神经,身体因高烧而沉如铁,灵魂却会因过高的温度而轻若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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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糟糕的体验还要加上口腔溃疡,嘴角起泡,脑袋乱想,以及——
不适当的幻想。
林格感觉到自己就出现了幻想。
赤条条坐在哥哥怀里,被他擦洗着身体。就像三四岁时,天空晴好,出了好大的太阳,奶奶用她的小浴盆盛满了水,放在院子里晒,晒得暖和和,再将林格抱进小浴盆中清洗,一边洗,一边哼着歌,唱杨柳叶子青,哄她。
她似乎就坐在哥哥的怀里。
在家里潮湿拥挤的浴室里,周围腾起白茫茫、热乎乎的雾气,林格快快地吸了一口热气,混沌的脑袋让眼前的一切更加不真实。
“抬手。”
声音是哥哥。
林格跟着抬手,手臂软绵绵,没什么力气,像橡皮小人。
她以为这是梦,以为自己将对奶奶的思念和对林誉之的执念融合,织成现在这么不明不白的局面。
林格年纪还是太小,没有过多处理事情的经验,理所当然地将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归结为幻觉。
就像她并不认为,林誉之真的会帮她清理身体。
哥哥太严格了。
林格垂着眼睛,她只觉这是个好美妙的梦。梦里的哥哥没有像奶奶那样,用粗糙的手将她搓得嗷嗷叫,只是拿下花洒头,用温热的水冲刷她的身体。
林格那在雨水里泡过的身体是冷的,现在早不会如古时候那般奉行“无根水最洁净”
,汽车尾气,工厂的烟囱,各种化学制品的应用,裹挟着多种物质的雨水早就不清白,坠坠地降落大地,在被淋湿的她皮肤上凝一层又凉又腻的膜。林誉之调过水温,确保花洒中倾落的热水能充分包裹妹妹的身体,给予她适度的体温——林格重重打了两个喷嚏,她歪着头,看林誉之伸手,接了一把温水,擦洗着她的脸。
林格说:“眼皮疼。”
林誉之说:“没事,发烧,吃了药,睡一觉就不疼了。”
林格说:“胳膊也疼。”
林誉之说:“发烧后遗症,睡一觉就不疼了。”
林格说:“腿也疼。”
林誉之说:“睡一觉就不疼了。”
林格说:“心也疼。”
林誉之不说话了。
林格自言自语:“我想林誉之想得心疼。”
还是沉默。
她问:“你怎么不说话了呀?你说,你说,’睡一觉就不疼了’。”
她只听到哥哥叹气。
“你真的烧糊涂了吗?”
哥哥的手掌心贴上林格的额头,舒服到她闭上眼睛,主动去蹭,她小时候喂过的猫猫就这样对待她,她想,自己这样做的话,哥哥也会舒服吧。蹭了几下,林誉之挪开手,正色:“林格。”
林格不想和他说话
()了,因为哥哥不能像她期待的那样回应她。他是个坏人,不说想她,不说爱她,更不说和他睡一觉就好了这样的话。
坏东西。
意识到这点的林格低下头,任凭水浇在自己身上。她烧得发烫,神思不免也有些模糊,温热的水接触到她的肌肤后缓缓漾起水汽般的薄雾,林格也要陷入那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中了。
她在这白茫茫一片的雾气中下坠,下坠,等清醒时,身体软绵绵的,软到她差点以为自己瘫痪了,沙哑着声音,叫,哥哥,哥哥。
叫了五六声,终于有回应——穿着运动服的林誉之站在卧室门口,问:“怎么了?”
林格沙哑着喉咙:“嗓子疼。”
林誉之没说“多喝热水”
,他径直端了杯温水过来,扶她,一口一口喂她喝。
喝完水,林格才迟疑地问:“昨天,你给我洗澡了吗?”
林誉之说:“你是我妹妹。”
林格真的是烧糊涂了,没有想到这回答之中的问题,天真地喔一声,乖乖地在哥哥的手掌心捡了药吃。她眼皮还是红的,烧得眉骨都一道浅浅痕。安静吃完药,躺下后,侧过身,又叫:“哥哥。”
林誉之去收拾她的水杯和药盒,背对着她:“我已经帮你请完假了,”
林格这才放心地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