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溶换上一身西装去见三口夫人,他想,若今日再没有线索,怕他就要带大家行动了。事情总不能耽误,夜长梦多。
出了酒店,迎面车水马龙,穿梭的黄包车从眼前闪过,小贩吆喝声不断。
一辆汽车奔来溅起泥坑里的污水,恰脏了他光亮的皮鞋。秦溶无奈,左右望望,就走去一个擦鞋的鞋童,让他擦理。小猴子左右望着,拦住一个沿街叫喊卖报的报童拿了份报纸。随手递给秦溶说:“二少,刚那报童在吆喝,什么头条新闻,和咱们那矿山……”
秦溶接过报纸,头版一醒目的标题赫然入眼,竟然是日本一商会投巨资开采秦奉金矿,要拿天煌会手中股权。如此一来,就成了秦氏和日本人角逐,这金矿想关怕也难了不说,还要同日本人纠缠。再者,不是奉天当局下令不许日本人有金矿开采权。
心里暗叫不妙,不想耽搁几日,情势突变。若依旧等楚耀南归来,怕是木已成舟。
秦溶低声吩咐阿彪:“阿彪呀,帮我给三口夫人电话,抱歉我不去了。另外,喊大家到我的房间来议事。”
阿彪望了秦溶一眼,为难道:“爽约总是不好吧?或许如您所说,三口夫人知道我们南少的线索呢?”
秦溶摇头说:“有比楚耀南更重要的事。”
酒店里列了十多位楚耀南的亲信和头目,有人低头不语,有人横眉立目,多是不服。
秦溶说:“说说吧。南少失踪,我们的行动不能拖延了。此事如何安排的?”
秦溶的目光望向阿彪。
“南少自会安排,还是等寻到南少回来再议吧。”
阿彪说。
“现在南少寻不到,我说了算!”
秦溶含了冷笑望他,待他答复。
阿彪陪了笑说:“二少,您看,我们都是,跑腿的,狗腿子一个,我知道什么南少怎么安排的?又不是南少肚子里的蛔虫。”
有人窃笑,有人附和:“是呀,南少怎么想,也从不对我们说。”
秦溶调动分舵及各路人马四处寻找楚耀南,同时也下定决心孤注一掷的一拼。
这天他回到新民大饭店,才进房间,就惊喜地发现楚耀南立在窗边抽烟,房间里弥漫着浓厚的烟雾。
“你回来啦?”
秦溶几步向前,解开风衣脱了扔去一旁,有些气恼责备地问:“你跑去了哪里?”
楚耀南手中的烟蒂在水晶烟灰缸里一下下碾碎,猛转身,手中的烟灰缸就向秦溶迎面掷去,大骂一句:“谁让你擅作主张的!”
秦溶一侧头,烟灰缸打在墙壁上,砰的一声闷响,坠落地上。闻声涌入的随从们都惊得目瞪口呆。
秦溶气向上撞,想这人无理取闹,临上阵逃得杳如黄鹤,回来说便宜话反咬一口。
他一把拉开挡在眼前的阿彪,挥拳一拳狠狠揍在楚耀南面颊上,看着楚耀南倒退几步,鼻血流出,才狠狠地骂:“临上战场主帅失踪,南少好心情!”
楚耀南如一头红了眼的狮子恶狠狠地扑向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卡住他脖子咆哮:“你说!你是想害死我不是?谁让你调动人马擅自行动的?谁借你的狗胆!”
“南少,南少,二少也是找不到您心急,怕误了大事才……”
阿彪上前拉劝,却被楚耀南横飞一脚踢开骂:“滚,都滚出去!有你们什么事?”
手下惶然退下,秦溶怒不可遏,心头的气再也无法抑制:“你去哪里了?话不留一句,人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知道日本人就要进金沙滩,你去了哪里!”
“那也不用你操心,我是疑兵之计,故意要李老疙瘩和天煌会认为我失踪生死不明,以为我们蓝帮阵脚大乱,他们才会掉以轻心。我们才好出手!”
“鬼话!你去了哪里?你不要骗我!”
楚耀南迅猛的一拳狠狠揍在秦溶面门,秦溶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半边面颊麻木,满口腥粘。
猛回头,狠狠瞪向楚耀南,咬牙挥拳反击,兄弟二人便扭打去一处,脚下如龙蛇缠绕互不相让,双臂奋力也不相上下。直打到地毯上滚来滚去,你压我,我骑你的一番争斗,打得彼此鼻青脸肿,衣衫不整,伤痕累累,嘴里却大呼小叫着不停的斗骂。
终于打到精疲力竭,这次偃旗息鼓,各自仰躺在地毯上望天喘气。
楚耀南闭眼费力道:“你,你吓死我了,你急得什么?金子重要,还是,你的命,更重要。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老爷子,活活剁烂了我。”
气喘吁吁地揪扯开衬衫,深深吸几口气。
秦溶抿抿腥涩的唇,痛楚一阵阵牵动颧骨,他艰难道:“你,你不辞而别,让兄弟们怎么办?群龙无首,那些东北兵痞四处生事,日本人又要进金矿,错过时机,后悔莫及。若是办不成差事,老爷子能轻饶你吗?”
听楚耀南无声无息,哑口无言,秦溶费力地笑道:“亏得我还让他们骗老爷子说这不过是我们定下的诱敌深入之计。早知道就不该管你死活,等回到定江,我还能看场戏,老爷子满屋子追着打狗的大戏。”
楚耀南气恼得青筋暴露,苦笑几声,冷不防跃身而起,一个饿虎扑食扑压在秦溶身上,一把扭翻他用膝盖顶住腰眼,反剪他的双臂。秦溶措手不及,无力抗争就被楚耀南死死压住,只想他不过是出口气,就不耐烦地骂:“你小子滚开,别惹爷烦!累死了。几天都没睡好。”
也懒得去挣扎,挣挣身子想甩他下去,不想骑在他身上的楚耀南却一脸坏笑,深抿了薄唇,一双桃花眼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如戏耍手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