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就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吧。”
我说:“可是我没带钱包。”
她一笑,说道:“贼鬼头,我带钱了。”
兜里掏出钱塞我手中,那是要我去买票。
我佩服邮电学院的领导懂经济学,电影院办得富丽堂皇,剧场里有包厢有雅座,可惜包厢雅座太贵了,我买了两张大厅的票,李臻嚷嚷要买包瓜子带进去,我说人家电影院里不准嗑瓜子的,她说手里空空的闲得慌。我笑道:“拉着我的手就不空了。”
还是给她买了一包爆米花,一瓶可乐带进去。
我不爱进电影院,常常看一半就会睡过去,但那晚也许是李臻在身边,或者是《飞天舞》演得精彩,我渐渐被剧情吸引,或者说,被金喜善吸引更恰当些。刚开始,李臻自己吃一颗爆米花,我嘴里塞一颗,渐渐入神了,忘记了,后来干脆伏在我肩上流泪。
她被雪莉和珍河的爱情感动了!
她哽咽着说:“这才是爱情,生死不弃,惊天动地。”
我紧紧握住她颤抖的小手。
她抓起我的手,在手臂上使劲的咬了一口,我没来得及疼,有几滴泪落在牙印上,烫着了我。
我说道:“没有爱,毋宁死。”
李臻默默念道:“十年相恋,玉佩分开两半,一半给你,一半留我身边。羽华亭,飞天神剑,到头爱恨两茫然。”
我说道:“你在作诗吗?”
雪莉和珍河倒下了,李臻不忍看了,把脸伏在我怀中。
风中飞舞着白色的茉莉花。
鲜红的太阳在远处冉冉升起。
看罢电影,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李臻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只是默默的走着,渐渐落在我的后面,我回头叫她走快点,她没有吭声,还是那样一副伤戚戚的样儿,踩着街灯的影子,淡淡的街灯水波一样洒了她一身一脸,她的脸色那样的白洁无瑕,真想轻轻抚摸一下。我担心她碰到电线杆子了,已几次提醒她。走过一家小卖铺,路边躺着一只可乐瓶子,她就踢着那瓶子走,一直踢到校门前一个拐角处,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太看见了,跑过来捡走了才罢了,她又伸手折了一枝柳条,拿手里甩来甩去的玩。我放慢脚步,等她走过来,陪在她身边,她不说话,我一时想不起说什么,只好默默的走。
到了学校门口,我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说:“别理我,我心里难受。”
真是的,看个电影把自己看成这样了,真是女孩子感情丰富,心底软弱。
送李臻进了女生公寓楼,我才慢慢腾腾回宿舍。跟李臻不同,我今天心情大好,落雨了竟不知道。雨打得公寓楼前两排洋槐树叶“噼噼啵啵”
响,洋槐再前面五六米,就是花园,玫瑰正开得艳,那花香都飘进宿舍里去了,这时听见花园里有人嘻嘻哈哈笑着跑出来,雨把热恋中的男女都赶出了花园,男生脱了衣服,当伞替女生遮雨。雨一下,天气马上凉下来,我真不该这么早送李臻回去,这样的天气,我应该和她到曲江池那边看雨去,不知道她这会儿心绪好点了没?西京的天气,李臻的心绪,折磨人啊。有一阵子,我好想再去叫她,校园里学生们笑着喊着踏着水波往宿舍跑,雨越下越大,还是算了吧,改天再约她吧。
进了宿舍,我看见那三个家伙火烧眉毛似的在宿舍里奔腾,杨思宇看我回来了,呼天喊地的急急冲到我面前,汲汲皇皇说道:“寒雨,你可回来了,你干什么去了,叫我们好找。”
我一笑,回到自己床边,刚准备倒杯水喝,杨思宇一把拉住我的手,喊道:“你说句话呀,可出大事了。”
我一边倒水,一边问道:“出什么大事了?社会安定团结,能出什么大事。”
尹子奇嘴里叼着一支烟,手里攥着我的《金瓶梅》,一屁股坐到我床头边,神神秘秘说道:“真出大事了,张红和她一个同学,三不知怎么又跑到了不夜天娱乐城,巧巧遇到娱乐场所大检查,就被派出所扫黄打非抓起来了,说她俩是卖淫。”
我一笑,说道:“一点都不好笑。编故事也不动动脑筋,编个像样一点的。说这话小心老齐跟你急。”
我喝了口水,从尹子奇手中要过《金瓶梅》,想看会儿,我想知道西门庆跟潘金莲做那事到底又多少花样。雨夜读《金瓶梅》,天地将和我同心哪。瞥一眼齐树柏,想起那会儿我离开时,他还醉得颠三倒四,这会坐在桌旁,脸色不好,跟天气一样阴沉,估计酒劲尚未过去。
尹子奇一把夺下书,扔到桌上,说道:“谁跟你编故事,我们三个都急出尿来了,哪有心情跟你说笑?快想想办法,你看老齐,气得一张脸跟猪尿泡似的,这也难怪,好不容易找了个女朋友,老往娱乐城跑,不气才怪呢。哪像我,烂命一条,光棍一个,倒省去许多麻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这是劝人还是煽风点火?尹子奇说着一笑,杨思宇听出他话里掺和着刺儿,担心齐树柏再受刺激,一个劲朝尹子奇使眼色,尹子奇才反应过来,忙伸手捂住嘴巴。
这就是真的了,我也吃了一惊,不为张红又去了娱乐城吃惊,为她被公安抓起来吃惊,这不是毁了一生了吗?我问尹子奇:“消息确切吗?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尹子奇给我点了一支烟,又起身给我们几个都倒了水,方说道:“千真万确,张红被抓起来,派出所审讯几句,说问题不大,但要交罚款,好像是五千元,她哪里有钱,派出所便叫她找个人来交,她就说出了老齐的名字,派出所刚刚来人通知过了。这个张红,她这是毁了老齐呀,班长,你没看见不知道,刚才派出所警察大摇大摆走进咱们宿舍,招来多少目光,已经有人怀疑我们235出什么事了,警察上门,非奸即盗,我们的脸面都丢尽了。”
我刚想说什么,就听“啪”
的一声脆响,齐树柏把一只杯子重重摔地下了,玻璃碎片四处乱溅,大家一时愣了。我看见,那只杯子竟然是我的。还没来得及心疼杯子,就见齐树柏项上青筋暴起,脸色铁青,气哼哼指着尹子奇鼻子,骂道:“老尹,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张红丢人丢她自己的,碍着你哪一根屌毛的事了?你这半天嘚啵嘚啵说个没完没了,来来回回拉上我,你想干什么?拉上我齐树柏还犹可,这会儿干脆连班长和杨思宇都拉进来垫背了,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咱们好歹同学一场,你不帮忙也就算了,不要挑是弄非,刀子往人心窝里戳行不行?”
几句骂得尹子奇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激动得站起身想跟齐树柏争辩几句,又看齐树柏脸色紫青,心里到底有点胆怯,便拉住我的胳膊,说道:“班长,你看看,老齐疯了,我这可是好心呀,我是为他着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
我看见齐树柏已经站起来,一只手又伸到桌上乱抓,忙一把抢过杨思宇和尹子奇的杯子,塞到床底下,这才劝道:“齐树柏,先别激动,无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你先坐下,给我细细说说,张红不是已经不去娱乐城了吗,怎么又跑去了,还被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