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我对你好呢……林拓不禁腹诽。
另一边的林一宴佯装苦恼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林拓一席话,林拓也长抒口气。
林一宴单手拖着脑袋,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可是我分辨不出谁才是对我真正的好,那怎么办呢,林拓?”
林拓对他的好,林一宴心知肚明,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愈发贪婪地希望林拓能对他更好一点,特别是在他发现林拓的好并不专属于他独一份的时候。这份禁锢于心底的欲念便开始骚动。
林拓会因为班级同学一人走夜路不安全而心生担忧,主动提出同行----尽管这只是他为陈斯怡找补的理由。
林一宴其实第一时间就发现林拓欺骗了他,故事编的漏洞百出,但看在他主动示好的份上,他便没有揭穿。那次三人同行回去的路途中,林一宴思考了一路,快到家时他终究不情不愿承认林拓其实是个老好人的事实:他对谁都一样,都一样的好,这里面的谁就涵盖林一宴。他并不特殊,是千万浮萍中的一员,林拓是流淌的池水,能完美、贴心、无差别地照顾到每一株流离失所的浮萍。
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吗?
林一宴不打算如此长久以往。
所以听完林拓痛彻心扉、苦口婆心的劝说与开导,林一宴也顺着杆子往上爬,妄想摘得几颗意外之果。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林拓会沿着他的苦衷讲出几句他想听到的,例如他会清楚之后要更加照顾他一些,以他的标准设立门槛,未达到的通通拒之门外。
然而林拓显然没想到这一层深度,尚且停留在问题表层。他大手一挥,语气如同买下剩下蛋挞那般轻松:“那简单,你分辨不出就不要分辨了。”
“……?”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拓以偏概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坏一点。”
“……”
这一晚,林拓化身正义感老师,教诲林一宴人心险恶。林一宴面无表情收拾干净桌面,嘱咐林拓吃掉自己那份蛋挞,林拓咬下一口还要继续,林一宴抬起食指抵在他唇前,拉长声音,缓慢而幽怨:“食不言。”
傻
夜色消沉,淡云遮月。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林拓心情愉悦地推开门,发现许如安正黑着脸坐在沙发上。
她压制怒气,只瞥了一眼林一宴,转而劈头盖脸开始责骂林拓:“几点了你不知道吗,九点下晚自习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你是觉得自己大了翅膀硬了,外面野到半夜我们不敢管你了是吧?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还带上林一宴!”
林拓笑意骤然凝滞,在母亲突如其来的质问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扣紧藏在背后的手,慌忙解释:“不是,我是因为要补英语听写才……”
“补?”
许如安一下子抓到了重要字眼,揪着不放,“刚开学没一个月你就跟不上课堂进度了,听写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上心准备,还要被老师晚自习留下来?”
许如安今天的怨气格外的大,像积攒已久,现好不容易抓到林拓尾巴,逮着这一垃圾桶尽情发泄,林拓好几次解释都被许如安半途插话打断,他抿着唇,心急如焚却说不上话,任由许如安奚落。
“许阿姨,是我的问题。”
林一宴发声,拿出林拓藏在身后特意留给许如安蛋挞的纸袋子,“因为要准备下月高中一年级的篮球比赛,我每周五会晚点儿回来,要留校培训,林拓应该和您讲过,您不记得了吗?”
“是吗,你提前跟我说过?”
许如安持狐疑看向林拓,她怎么不记得?
林拓点点头:“上周三晚上,我关客厅灯的时候你正好要去睡觉了,我就和你讲了。”
关于林一宴参加篮球培训这事,说假也不假,不过他并不需要额外分出时间训练,只要抽出漫长无聊的晚自习就可以。林一宴选择加入,主要目的是为找个适当理由去画室画画,林拓也会帮他瞒着许如安和林浪。
上周三……许如安脸色微变。林拓以为她想起来了,其实不然,她对此没有半分印象。
因为许如安并没有把林拓说的事情记到脑子里的习惯。一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和看戏曲一样,只听个调调和声音,词儿说什么了她压根听不清也懒得去听清。
说好听点是懒,直白点是根本不在意。
“哦。”
她冷淡应了一声,又很快发现哪儿不对,“可今天不是周四吗?”
“教练找我们吩咐了下明天训练安排,不小心耽搁晚了。”
林一宴将袋子摆在桌子上打开,“这是林拓买的,还剩下一个特地留给您的。”
林一宴说话周全,将事情圆得滴水不漏,许如安也不好再发脾气,才起势头的怒意无处发泄,浑身难受。她看都不看一眼桌上的玩意,冷哼道:“呵,吃剩下的给我。”
“妈?”
林拓着急上前,“你为什么要这样想?”
“得得得!”
许如安转身留给他们一个背影,用力关上房门,里面传出她闷闷的抱怨声,“你爸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管不了你,我也没资格管你。”
客厅里陷入死寂。
明晃晃的白炽灯刺得林拓眼睛生疼,他不得已闭上眼深呼吸以此平复心情。可明明已经闭眼,看不见光了,他却觉得眼球仍旧酸胀得不行,像有一道强有力的光线在灼烧,妄图在他眼里再烫出一个洞。
究竟哪里出问题了?
林拓不得而知。
他朝林一宴笑了笑,以为自己表现得并无异样,故作轻松地卸下书包:“好了,我们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