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卖乖。”
苏芷敲了敲掌心,“待明日,我们去查一查张怀书的底细。瞧瞧这厮有什么猫腻!”
“是,沈某以芷芷马首是瞻,一切听你安排。”
作者有话说:
沈寒山和苏芷兵分两路,他去和僚臣们探听张怀书的家底子;而她则寻画师,描述狐娘子的样貌,好让人画一张相似的小像来,改日拿去给旁人比照。
约好了夜里巳时在沈家见面。
苏芷料想沈寒山辰时下值后,立时为她造访刑部和工部两司衙门,定没吃晚膳。既是她麾下差使的走狗,总得给人留一口饭食,也好下一回使唤。
苏芷姑且疼他一回,她喊来力大无穷的疾风,让人帮着拎提盒,往沈家送几样荤菜。
待沈寒山披星戴月赶回府上,苏芷已经布置好了,他一入内院便见燃起的烛光,煌煌如白昼。
沈寒山不喜外人入家院,若无他提前吩咐,不会有僮仆小厮入内宅,即便是萧叔。
唯有苏芷,是沈寒山特地千叮万嘱过家奴可随她自由出入的小娘子。
沈寒山待她,多有破例。
这一份偏袒经年累月攒下来,已如此深厚,偏偏苏芷不懂,从未察觉。
傻姑娘。
沈寒山唇角染上笑意,远眺屋里的苏芷。
描金宝盖牛角葫芦式挂灯被风吹得微颤,红穗子迎风摇晃,错了位,戴在了苏芷的发间,好似步摇上艳红的珠串流苏。
苏芷鲜少在外人面前着女装,一个是皇城司官署里有自家官吏的公服规制,另一个是她要同一帮军士头子争强斗狠,着女裙总会被人揪住小辫子看轻了,故此她心狠,宁愿自个儿斩断这一软肋,披上铠甲,裹得密不透风。
唯有如此,苏芷才拥有安全感,能刀枪不入,在吃人的掖庭里阔步而行。
沈寒山懂她,却不敢对苏芷说“懂她”
。
若他讲了,苏芷只会畏惧——她总这样敏感多心,怕自己心思浅显,教人好猜。没城府的小娘子,活不长久,会先祭寒刃,成旁人刀下亡魂。
自此,沈寒山装疯卖傻,故作不懂。
他注视着不远处的苏芷,贪婪地勾勒小娘子姣好眉眼。她是颜色艳绝而不自知,世人被她气势所撼,无人敢仰首欣赏她。
沈寒山胆大包天,他敢。
今夜原是这样的良辰美景吗?家中留人待,归路粥已温。
他同她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吧?否则她怎会在府邸等他回来,为他斟酒施菜。
沈寒山算不算有个知冷知热的小娘子在他旁侧照顾了呢?
他算不算,有存活于世的家人了……
待他好的人,有萧叔,有苏婶娘,如今还多个苏芷了。
真好。
上天待他也不算薄。
雾霭浓密,沈寒山隐没于雾濛濛的夜里,他似怕惊扰到厅堂里斟酒的小娘子,步履故意放得很慢。
希望这一切,不要是个梦。
沈寒山也曾无数次窥到热闹的厅堂一角,他的爹娘兄姐喊他来吃饭。但一等他靠近,梦就碎了,他醒了,眼前空寂,鸦雀无声。
世上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很怕眼前一切,是一个期盼已久的美梦。
沈寒山没同旁人说起过他的谨慎、自卑、与小意。
他忽然胆怯了,不敢加快脚程,仿佛那淋了一地的暖黄灯火,能被自己一脚踏碎。
然后梦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