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进司乃是执掌臣民与外蕃进奉贡礼的官署。而裴川此人,苏芷听说过,是以武举登科进的官场。他学富五车,能言善道,被官家派去四方馆任职,接待四方外族来使。
苏芷记得他年纪不大,没想到才过去几年光景,居然已任从五品引进司使了,可见是个能耐人。
送礼这事儿实在不新鲜。
官家一出京城,不摆肃穆仪架,自然什么牛鬼蛇神都想觐见天颜,讨个好口彩或是赏赐。
苏芷闻言,道:“不过是献礼助兴,值当你这般大惊小怪?”
张进面露苦色:“他献的礼儿,乃是一只修炼百年的九尾狐女……说是能占天下事。”
“休得胡言!”
“千真万确。”
张进唯唯诺诺地道,“下官看陛下那头,似信了七八分。”
“怎么会……”
苏芷这边兀自烦恼,那厢沈寒山骑马归来了。
荔枝聪慧,知道下山路,竟一路稳稳当当把人驮到了苏芷面前。又见到主人,马儿兴奋地嘶鸣,踢踏蹄子,上前去蹭苏芷。
它以为苏芷不要自己了,粘缠得很,一昧撒娇。苏芷愧怍,抚着荔枝的鬃毛,安慰它:“荔枝很乖,才走过一回的路,你都记得了。”
沈寒山下了马,不叨扰苏芷与荔枝亲昵。
他知道苏芷定然不想理人,没打算吃闭门羹,被人赶走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沈寒山奸诈地问张进一应事宜,也好了解他们交谈的内容。
皇城司的张押司可比他们大理寺的赵评事懂事、识时务多了,等闲不会忤逆高品阶的上峰,让人下不来台面。
张进听沈寒山问话,又一五一十把起先的话说了一遍。
讲完,他老实退身离去。
张进因衢州一事,知苏芷和沈寒山两位上峰的私交甚好,故而也没逗留。左右话已带到,要如何应对,就是苏芷的事了,他不过是个听壁脚的传话小卒。
沈寒山挑眉:“《南山经》云——‘青丘山,兽焉,狐生九尾。’九尾狐乃是祥兽,官家能得神兽庇佑,时和岁稔,实属国之大幸,苏司使又忧虑什么?”
苏芷公事与私仇拎得清,她本不想接沈寒山这话,又觉得自己太过感情用事,只得闷闷答了句:“只怕是弄虚作假,有人以妖狐之身惑乱天听。”
“官家英明神武,怎可能被区区妖女所蛊惑?你且放心吧,官家既用她、信她,必是她有这样的神通。”
“希望如此。”
苏芷叹气,“但我还是不信,这世上哪能有什么鬼神。”
“呵,苏司使不信的事,可太多了。”
沈寒山缓步靠近,低喃,“譬如,沈某的一片真心。”
他又是做什么怪?
苏芷瞪他一眼,复而想起此前那个冒犯的吻。不过蜻蜓点水的一掠,浅尝辄止。男子唇瓣冰凉冷硬,却将她灼烧得体无完肤。
苏芷的面颊又发烫了,她愤懑扣住了腰间的弯刀。
沈寒山哪来胆子,一回不够,又来同她呛声?不怕她一刀劈了他吗?
见状,沈寒山朝她行拜仪:“芷芷,我向你赔礼道歉。起先的事,全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意孤行、遵从本心献吻。只是当时,月好风好人好,沈某想着,一吻下去,死了也甘愿。我是不顾性命也想求一回恩典。如今心愿得偿,你杀我吧。”
“你、你,明知道这是在官家营帐旁,我不可能对你动手。”
“哦,是沈某考虑不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