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采取全封闭管理,家长也不允许进来探望子女,到周六,他们只能隔着金属大门,传递物品,嘱托言语。
很难说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学校是安全的,在一切危机和灾难面前,病毒也要为高考让路。
地理老师调侃,说自己还得跟着多工作一个月,他说他们这一届也挺艰难的,他记得上一次高考延期,还是汶川地震的时候,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次居然被他们遇上了。
本来就是暗无天日的日子,得知延期后,姜枳渺更觉得苦海无涯。她像是被判决凌迟的死囚犯,日复一日在潮湿的牢笼里被虫子啃食全身。 在最后铡刀落下之前,她是求生不得,唯一解脱的只有死亡。
可是她的所有时间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在教学楼跳下去,太多人了,她怕引起慌乱,宿舍又在底楼,她没有机会。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用小刀,可它还不够长,不够锋利,她怕自己扎歪,没有立即毙命,而是带来漫长的痛苦,和被别人救治的希望。
她每晚埋在词组纸里,祈祷一场意外,能够无痛的离开。
没有预告,随堂考试接踵而来,她胆战心惊地做着每一道题,害怕做错任何一道老师认为应该做对的题而受到辱骂。
成绩出来后,每一个比上次退步的同学都被单独叫到办公室,很不幸,姜枳渺也在其列。
有同学回来了,班级里有人好奇地问怎么样,男生气愤又不在乎的骂骂咧咧:“……我靠!他直接把本子扔你脸上……”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那我凉了啊”
,“我真服了”
。
如果说男生还能用言语描述一番那时的场景,那回来的女生不用说话就已经告诉大家了。姜枳渺故作不经意抬头,看到她们泛红的眼圈和沉寂的身影,不自觉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担忧。
就像是临行前彩排一遍死亡流程,防止她越狱。姜枳渺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才能不在脸上显现出裂缝。
她又一次屏蔽了听觉,眼睛掠过窗户,看着外面云卷云舒的天空,有麻雀自由地为生存奔波,世界的天空都属于它们。而她是圈养在猪棚马厩里的驴与骡,身不由己的拉磨驮物,被压弯的脊梁连同岌岌可危的尊严一起,践踏在食马者脚下。
好想成为人间的风,让任何人都无法困住我。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恳请你聆听我的祈祷,赐予我一场普通的意外。
这个世界,我来过、看过、经历过,今生与热爱无缘,那就让一切都停留在这里吧。
学校和班级这个社会缩影里,成绩就是一切的功名利禄。
“有人浪迹江湖,有人寒窗苦读,
有人阿谀奉承,有人早已麻木,
有人嫌贫爱富,有人唯利是图。”
卖官鬻爵亦或是藏巧于拙,是个体对于环境的判别下,所做出的各异行为。但最终目的,是尽量贴近自己的舒适圈。
姜枳渺近乎病态的开始迷恋上跑步,像每一次体测那样,全力冲刺跑八百,跑到精疲力尽。喉咙里长出荆棘,她艰难地出“嗬嗬”
的嘶声,贪恋自己接近窒息的身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感受到自我的真实性——她真实地活在这个痛苦的世界。
每一次的睡眠,她都祈求长睡不醒,可是她忘了,寿终正寝,是最幸福体面的死法了,那是多少厚德载物都求之不来的奢侈品。
是她太魔怔了,好成绩和逃离,她竟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