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懊惱之中,但凡當初能?夠不顧秦楨的意?願,堅決地否決秦楨與沈聿白的婚事,她就?不會被南牆撞得頭破血流。
他們重逢的這段時日來?,喬氏嘴上不說實?際也?在?觀察著他們,也?能?夠看?清自家兒子眼眸中日漸升起的欣喜,及那顆時時藏不住的心思,他不曾與其他女子有過感情,處理起與秦楨的事情時冒冒失失,全?然?沒有平日中勝券在?握的模樣。
可是也?正是如此,喬氏也?更加憂慮。
很多時候她都在?想,要是這份動心來?得再早些,那就?好了,而不是如今才跌跌撞撞地闖入,搖擺著秦楨的內心。
「姨母希望你開心自在?的,遵循內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被我,或是被縈繞在?心底的愧疚絆住了腳。」
淡淡的語氣如同裊裊炊煙,慢慢地融入微風之中穿過層層疊疊的阻礙,一下一下地敲擊著秦楨的心房,道道敲擊不痛,是雀躍而又令人滿足幸福的力道,漾得她返紅的眼眶微微濕潤。
言語時,嗓音也?凝了半響方?才落出響音。
「今夜您看?到我和他站在?一起,那時的我心中是雀躍的,也?很是愉悅。」秦楨抬手擦去姨母眼角禁不住溢出的水光,道:「離開國公府的三年,我也?沒有過得特別難捱,後來?的日日夜夜我都是歡喜的,只是……」
她頓了頓,沉默半響,「只是那樣的歡喜,與今夜的歡喜是不同的。」
就?算是到了今日,重踏入了同一條河流之中,秦楨也?不覺得曾經的三年是白白浪費的無用功,獨自生活的這三年中,她漸漸明白了許多以前不會去想的事情。
與其去追逐求而不得的事物,不如將心思落在?自己的身上,如同打?磨玉石般拋光,變成更好更耀眼的自己。
「對他的愧疚是有,但這份愧疚不是促使我選擇他的理由。」秦楨抿了抿唇,本不想將山中的事情告訴喬氏讓她擔心,可如今好似不說又會讓她陷入另一種憂愁之中,思忖須臾,還是道:「失蹤的那幾日,我的記憶曾經有短暫的缺失,我忘記了我是誰,也?忘記了他是誰。」
聞言,喬氏神色霎時凜起,在?此之前她對這事一無所知,「是傷到了頭嗎?你怎麼不早說,現在?就?尋胡大夫來?給你——」
「已經大好了。」秦楨邊說邊攔住欲要喚來?田嬤嬤去尋胡大夫的喬氏,停頓少頃,又說回了適才的話題,「但其實?在?很短很短的幾日中,記憶全?無的我又對他起了好感。」
喬氏上下打?量著她的額頭多時,確定真的是恢復後忽而懸起的心才落回了實?處,又睨見她神色間的歡喜,心中的憂慮也?散了幾分?,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慶幸,慶幸她尋到想要的幸福,「只要你覺得歡喜那就?好。」
秦楨笑著頷了頷。
說到這兒她眸光掠過窗欞,清澈瞳孔中映著模模糊糊的院中景色,稍顯狐疑地回眸看?向這三年時不時會去院中小?坐的姨母,不解地問:「您不覺得我的小?院與鶴園很像嗎?」
起身取來?木梳的喬氏聞言揚唇笑了笑,知道她在?困惑什麼,「你院中的池塘還未搭起時,我就?看?出了它們幾乎一模一樣的事情。」
秦楨離開國公府的年歲中,她不僅僅會去宣暉園,偶爾也?會來?鶴園中小?坐,是以當秦楨那座獨居院落成型之時她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只是一直不說罷了。
「不過就?算是知道,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喬氏拆下她頭上的簪子,與年幼時那般替她梳著烏黑秀髮,「我那時覺得,既然?已經有了另一個『鶴園』,又何必讓這個鶴園留住你。」
秦楨聞言,眼眸又熱了幾息。
她仰頭忍住在?眼眶中打?轉欲要落下的水光,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語的暖意?,很難去言說這一刻的心思。
很多時候秦楨都覺得自己年少時刻的不幸中又帶著別人艷羨的幸。
雙親的驟然?離世讓她成為了孤女,這是不幸。
而姨母的出現,是她不幸中的幸運。
十一歲的那年冬日,喬氏忽而出現在?秦楨眼前時那是她們的第?二次相見,彼時的她並?不清楚跟著眼前被她喚做姨母的人領走後將過著怎樣的時日,可是再壞,也?不會壞過待在?秦家大房的日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是她幸運的開始。
嫁給沈聿白前,秦楨度過了平靜而又備受寵愛的五年。
如果沒有那場忽如其來?的意?外,令她陷入困境的三年,可能?她與沈聿白不會走到一起,而是帶著心中的喜歡走向另一個人,過著全?然?未知的日子,想來?也?不會過得那般痛苦難捱。
這一夜,秦楨做了個很美很美的夢。
夢到了盛大煙火下,她站在?姨母的身側。
而另一邊,是沈聿白的身影。
夢醒後,秦楨想起夢中的場景時,仍然?覺得確幸。
翌日的清晨,不似昨日那般煙雨綿綿,初升的朝陽懶洋洋地抬起了頭。
周琬來?時,秦楨正在?側院尋著合適的玉石。
「不好好歇著,又在?做些什麼呢。」
神情專注挑選玉石的她忽而聽到好友頗為不悅的嗓音,身影倏地顫了下,手心捂著胸口神思未定地看?向她,「嚇死我了,走路怎麼都沒有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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