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心里了然,摸了摸他的头发。
“妈。”
李东扬闭上眼睛,头在她掌心蹭了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那天跟我说话的样子,我根本不舍得说什么,也许等她玩够了就长大了,我能等她。”
客厅的落地窗反射着外面的万家灯火,二十五层的高度可以遥望夜里的海湾,那一片路灯沿着海港弯弯地曲折着,海上的灯塔一闪一闪地晃着暖光。
城里灯光太好,很少能看到星星。
而没有星星的夜里,天空总是少不了一丝冷清。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卓尔摸着李东扬的头发,声线变得温柔,不再是那个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
李东扬摇头。
卓尔眼神落寞,眼睛泛红。
“我喜欢狄晖那么多年,却直到他结婚那天都不敢告诉他,别人都说我做事果敢,但我在感情上就是个傻子。”
“你外公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我没有拒绝,就在狄晖结婚的第二个月,我把自己嫁给了你爸。”
卓尔说到这里,免不了自嘲地笑了笑。
“狄晖刚离婚那阵子,我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回去找他的念头,但我还是懦弱。我知道大院里的人在背后是怎么骂然然妈妈的,我如芒在背,每次那个念头一出现,都觉得背后有人戳着我的脊梁骨。”
“他走了以后我才慢慢想明白,如果一开始我能不顾虑那么多,那赢的人未必不是我。如果后来我能别瞻前顾后,回去找他,他现在未必不会还活着。”
卓尔双手放在膝盖上,面容端庄,神情却无限哀伤。
“扬扬,你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抱怨,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吗?”
“因为当你往后某一天尝到了后悔的滋味,你才会发现,你的那些恐惧、懦弱,在后悔带给你的疼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后悔真是人间最难熬的滋味,妈妈是过来人,不会骗你。”
“然然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一根筋扎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是不是玩玩,你比我清楚。”
卓尔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怕她不理你,还是怕她疏远你?你觉得可能吗?你在她心里怕是比她自己还重要。”
“哪怕没有结果,拼得头破血流,你至少试过了。”
“别等到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种夜里,坐在同一个沙发,对着你的孩子说起以前的事情,心里痛得像是有刀子把你一片片凌迟。”
卓尔说着,手心捂着胸口,表情略微有点扭曲,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个药瓶,就着果汁送服下去。
“妈。”
李东扬皱眉,拿过药瓶看了一眼,“你还在吃这个?医生不是说了让你把药停了去治疗吗?”
卓尔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哪有时间住院。”
“妈!”
“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进心里了吗?”
李东扬垂着好看的眼睛,点点头。
卓尔给他理了理衣领,在他胸口拍了拍:“你自己想想吧,太晚了,我得去睡了。”
卓尔关上大厅的顶灯,轻手轻脚进了房间。
电视上《呼啸山庄》的电影播放了一大半。
凯瑟琳病入膏肓,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