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只有她和表姐在,即便想知道更多母亲的消息,她还是不能放陌生男人进家。陈萝礼貌道,“我舅舅不在,您改天再来吧。”
“……哦。”
男人犹豫道,“你小时候,我们见过的。”
陈萝往后退一步,并不说话。
男人又站一会儿,要了陈爱国的电话走了。她进去,陈学梅头也不抬,“你刚在门口和谁说话?”
“一个男的,找舅舅,我也不认识。”
陈学梅没说话,看陈萝抄起笤帚清扫屋子,玩会儿手机,坐起来,“小萝,我妈不在,你这样殷勤她也看不到。”
陈萝低着头,掏沙发底下的垃圾,“要过年了,扫干净一点应该的。”
陈学梅起身,跟她一起收拾。
拖完地,两人坐在拆了沙发套的海绵上,磕瓜子。瓜子是舅妈老家兄弟寄过来的,连着几块烟熏猪肉一并到达。
猪肉很香,有乡土的味道,挂在厨房滴油。
蒋丽舍不得吃,留着焖饭。
这瓜子也不错,很香。
表姐妹两人望着刚刚擦过,还留着斑驳水渍的电视机发呆。
陈学梅说,“小萝,你最近有点不一样了。”
“嗯。”
陈萝捏着瓜子皮放到垃圾桶,“学梅姐姐也是。”
陈学梅爱长痘,总说是家里常年不断的油烟熏的。这个表姐不肯吃辛辣食物,还怕螨虫,总是把能接触到的东西擦得很干净。
吃方便面、躺在容易滋生细菌的沙发上近距离玩手机。
都会爆痘。
这不是陈学梅会干的事。
这个家里,不被了解和注视的,从来不止陈萝。
每个人都是孤岛。
她只是更孤一点的孤岛。
陈学梅扔掉瓜子,转头看她,“我好像做错事了,小萝。”
“什么?”
“我要毁掉了。”
“学梅姐姐。”
陈萝捏开瓜子,平静道,“怎么了?”
毁掉什么的。
这种话不要随便讲吧。
许是陈萝说话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很安心,许是陈学梅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没法独立支撑。陈家大姐望着电视机,对寄养在家的表妹小声道,“我怀孕了,小萝。”
我怀孕了,这几个字。
陈萝以为,最早会出现在她身上。
毕竟这样那样的事,这样那样的疯狂和无节制。
毕竟她是陈爱美的女儿。
怀孕这种事对女性来说,从初潮降临,一直到绝经,都是悬在头上的农神镰刀。
那个因畏惧被孩子杀死,而亲自吞噬孩子的初始之神。
代表星期六和土星的,命运的satu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