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指甲搔我的下巴。
“哎,哎,哎……不好,要倒要倒!”
“砰”
的一声,我的车撞上了一棵大树。
“你还笑,没撞掉你的下巴是不是!”
我沉声训着嘻嘻哈哈的小妹。
“哈哈……哥,你太逗了!我以前怕撞大树,你就说大树全被你伐光了。哈哈……今天,今天你自己撞树了……”
她笑得落下车,捂着肚皮蹲在地上。
我斜眼瞅她,“笑笑笑,吃笑药啦,傻笑什么?再笑就把你当傻子卖了!”
说着,我也跟着哈哈傻笑起来。
马路上,一对小傻瓜抱作一团着傻笑,笑这个世界的多彩多姿,笑这个世界的妙趣横生,笑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
走在圆明园的林荫道上,小妹挽着我的手臂,浮想联翩,“哥,你常来这里么,读大学的时候?”
她转过粉红的小脸儿问道。
“嘿,你怎么知道——不过那时候我要天天陪着你,没什么时间来这里。所以只能说,我喜欢到这里来,而不是经常来……有时候赶上有几节大课或者考试什么的实在来不及去医院陪你,我就会抽空跑到这里来——学校离这里很近嘛——带上一本书,选一块干净地方,坐在湖边,慢慢地品读……这里很安静,不像颐和园,太吵了,也不像学校,太乱了,闹得人心烦气躁。这里真的很静,有时候静得吓人。在这里,我可以随意思考,随意瞌睡,没人来打扰。”
小妹艳羡地仰起脸。她流动着的眼波,仿佛新月般朦胧浸透的光华。
“哥,带我去湖边。我也想去那儿,去你曾经安静过的地方。”
“曲径通幽”
用在此处同样适宜。我牵着小妹,拂开垂枝,步过孔桥,辗转寻到湖边,气息顿时为之一畅。
“小雅,你能看见吗,能辨别出来眼前是一片湖水吗?”
我细心地问她,想体会一下她此时的感受。
“嗯!”
小妹欢快地点头,“我能看见湖水的闪光,还有它的颜色……嗯,白白的,又灰灰的。呵呵……就像我每天为你拔出的一两根白!”
她取笑我。
“唉……”
她又忽得叹了口气,“可惜,我好久都没能帮你拔白头了,只怕以后也不能了……”
说着,神色便黯淡下来。
我心中难过,想着今天的光景我该如何挨过,我该怎么对她开口呢?
“小雅,你还可以啊,永远都可以!”
我从背包里翻出她的小镜子——她极爱漂亮,即使自己看不见也要时时照一照,美一美,听人说一两声由衷的赞叹,她就高兴坏了,特别是来自我的。
我从镜中轻而易举便找到自己的白,头上杂生的白不少,这几年没有小妹为我清理,它们早已忌惮全无的肆意生长起来,多少有些泛滥成灾的意思了。我拨开乱,拈起一根,白白的,白得很纯,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半灰半黄的杂色了。
“小雅,来,哥这根白头正等着你拔刀问斩呢!”
我捉住她的手,小心地搭在自己头顶,帮她把那根白捏稳了。
“嗖”
,小妹心灵手巧,动作敏捷,有如旱地拔葱那么一下子,再看她白白的掌心里,一绺头——众黑丛中一根白毛……
小妹捂嘴笑,天真无邪地笑。那笑容里一点杂质都没有,很单纯很单纯的笑容。
“哎呀,我的小妹,你这是野猪拱地法啊——为了一口吃的拱倒一片庄稼!哼,我估摸着要是继续被你拔下去,我这黑头可真不够垫被的,白头还没拔净呢,黑头就全被你糟蹋光了——变成秃脑亮光光,哈哈哈!”
小妹笑得更灿烂,撤掉捂嘴的小手,将嘴唇凑到我耳边,吹得我痒痒的:“哥,以后,每天你都让我帮你拔一次白头吧,呵呵……我要摸一摸你的‘秃脑亮光光’呵呵,肯定特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