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两周后,还有十天。除夕前几天下了暴雨,薛朝华踏着夜色敲响了她一居室的门,地方太小他甚至微微弯了腰才走了进来。男人身上黑色的雨衣还在淌着水,她总觉得空气中有血腥味,现在的他像一个杀人犯一样神出鬼没。而这个一居室,是逃亡天涯的他和情人幽会的地方。老样子,浴室一次客厅一次厨房一次,最后卧房内she收尾。事后她点起了烟,胸口随着吐烟的动作起伏,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陈音不是死了吗。”
薛朝华不语,但他已经开始穿自己扔在一旁的衣服,动作停了停注意到角落天花板滴下的白粉水。他一句话不说,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利落的关门声响起,秦睿叹了口气走进了浴室清洗。好一个诡异的关系,她的整个周遭都随着他的沉默高深莫测起来。她好像一个误入刑侦剧的npc。景年没有联系过她,带给她一个隔阂又离开。距离两周后,只剩七天。上次一别多日他都没在来,新年的节点下咖啡店的生意也好了起来,起码有了闲钱。她选来选去在古董店选了一个木制的八音盒,听着百年琴音在耳边响起,她想,如果新年那天他来,那自己就送给他,不来,那就得空自己听。距离两周后,只剩四天。又是大雨天,他照样穿着滴着水的雨衣敲响她的门,又是带着莫名的血腥味。“你在外面做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她实在又惊又怕,怕到想将咖啡店转让自己直接跑路。但,放不下。薛朝华正换着鞋,顺手将雨衣挂在了门外的挂钩上控着水,他看了眼门外转身反锁好门。“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能告诉你。”
男人背对她叹息一声,转身朝她走了过来,“还记得在夏威夷那天吗,我今天把破产改成死。”
“我这双眼睛看上的人太多,如果留不住,我只想被你挖出来。”
他的声音和身形一同疲惫,男人站在客厅抱紧了她,“雨夜太长,和你一起才不难熬。抱歉,将你带到了地狱的深渊。”
薛朝华的话神秘又诡异,秦睿更怕,怕他又杀了人,怕他又做错了事。“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那些犯法的事不可以不做吗,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
她担忧极了,一连串问出他这么多话。他只是笑笑,安慰般揉了揉她的发,“今晚不折腾你了,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秦睿,我想吃汤圆,快要过年了。真抱歉,去年让你过了一个很糟糕的新年。”
“你现在说这些话,和暗示我明天你就要死了没什么区别。”
秦睿甩开他的手转身往厨房走去,一滴泪落在了地板上和雨水混在了一起。汤圆做好的时候男人已经在客厅吸了半包烟,看见秦睿捧着热碗出来他站起身快走几步单手接过。十二颗汤圆,他吹了吹用勺子将第一颗喂给了她。秦睿别过脑袋,用手背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别哭,还死不了。”
他看着她下巴悬挂的泪手一抖,汤圆又掉回了碗里。他好像很急,那么烫的汤圆几分钟就吃完,薛朝华将最后一口汤喝掉,“你做的,好吃。有点咸,下次别放调料了。”
他将碗带到厨房洗好后摆在了橱柜里,客厅的钟表指向了3,凌晨叁点了。开门声响起,一直坐在客厅的秦睿跑了过去重重的合上门,她仰起那张倔强的脸捂住门把靠着门看向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与不解,“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要去哪!”
薛朝华咬牙心一狠推开了她,抬手放在了门把上,眼神坚定凝视着金属门把,好似透过它看到了无尽的黑暗和破晓前的苍凉,“做,和你光明正大站在太阳下的事。”
开门,拿起挂钩上的雨衣边走边穿,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见他的留恋。秦睿果断追了出去,雨夜很冷,她只穿了一件针织衫,豆大的雨刺砸在她脸上,秦睿朝着他消失的背影哭喊,“你别走…别走…还有呢,还有什么,你说啊。”
男人没有回头,戴上帽子点了一根烟步伐加快走入雨幕的街头。雨太大,像百年不遇的暴雨,夜太深,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里,秦睿腿一软坐在暴雨下看着他消失的街角崩溃道,“还有什么……你回来告诉我啊……”
她做的汤圆从来没有放过调料,也根本不需要啊。距离两周后,只剩一天。咖啡店放了年假,她觉得自己要做一件很复杂的事,索性给几个员工放了两个月。尽管是npc,也有权利拿到剧本吧。老区街头到处是新年的气息,四处可见卖新年用品的街头小贩,只不过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和城管在街头上演追逐战。她买了一副娇小玲珑的春联和几个福字,布置完后她看着红当当的小房子就和结婚一样,到处都是大红色。当天一点,秦睿坐在了老地方。现在不是考虑对错的时候,现在的她要搞懂,他发生了什么事。“我猜对了,你还是来了。”
景年如期而至,手上把玩着自己的车钥匙,秦睿看了一眼低下了头,景年补了一句,“方便去我在香港的办公地吗,有更详细的可以给你看。”
女人点了点头,挖了一口刨冰拿起外套和景年往外走去,孤身入各局,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她也憔悴了许多,几日不见在景年眼里老了十几岁。穿着过季的厚重外套,几缕头发随意的落在肩上,正毫无形象的嚼着冰吸着烟,像清末吸食鸦片的老妇,只有那张苍白的脸值得他多看两眼。果然爱情害人不浅。加州,旧金山渔人码头海岸。薛朝华坐在仓库的椅子上,身后是杰克和养好枪伤的文莱,叁人一同等待着她的出现。方九出现的时候旧金山已经是清晨,这是九岁那年离开她家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华儿……”
方九还未靠近,一颗子弹射在她鞋尖。她后退几步暗自握紧了拳坐在他的对立面,“哥哥说过的,你和陈音指腹为婚。她就算没给你打招呼就发了出去,可她也绝不至于回国还要在监狱里了却残生。”
“你姓方,我爸姓薛。他哪来的异父异母的妹妹。”
他嘲笑道,托着下巴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女人。“你别太放肆!”
方九怒气横生,指着薛朝华的脸拍案而起,“乔含未婚先孕嫁进去的,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男人点上烟,嫌恶的看着方九,“毒,谁下的,k(氰化钾)中毒,还是慢性,玄乎吧九姑。一个致死量仅仅100毫克的东西,谁有本事搞得到,还能轻而易举下了。”
“我想起来了。”
薛朝华恍然大悟般看了看方九,“薛家祖辈靠水产和化工发家,啧,那怎么我父亲一死就停了对化工的垄断,连着水产的板块也被分食殆尽?”
方九沉默着看向他,他说出化工两个字的时候明显神情崩塌一瞬。“啧,听说您年轻时是化学教授。在那个对剧毒物质管控略轻的年代,你又和项首富是故友。”
薛朝华眉眼弯弯始终笑谈着,他弹了弹烟灰朝着方九吐出一口烟,“内外勾结,当然我父亲得死。”
“那我母亲呢,被逼跳崖非说成产后抑郁吗?他们夫妻身死的时候我还不满一个月!”
他加重了声音,用比方九拍桌更甚十倍的力度控诉着。方九从回忆里抽出,叁十年过去,这些话早对她产生不了什么威胁了,她倒是惊讶薛朝华还查到了自己和项竞的事。“你说会不会有人忘了,未婚先孕,氰化钾当然影响不到他的孩子。但他还是家破人亡了。”
薛朝华忽而笑意布满整个人疯魔起来,他站起身抽出杰克后腰的枪上了膛,在手中把玩着走到了方九身后,“九姑,那个人是谁呢,会是谁,能是谁。”
冰冷的枪口对准了方九的后脑,她身体一缩,但依旧咬着牙不承认,方九也不知道这件事薛朝华查到了多少,她佯装淡定转头对上他的枪口,“我是他的妹妹,当然不是我,我也有知道真相的资格!”
“九姑,真相在哪?”
男人无辜的摆了摆手黑色的手枪在他食指上旋转着,下一秒一颗子弹穿过方九的耳朵射入了墙里带着他冷酷高傲的声线,“真相在射程之内。”
“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九睁大眼惊慌的捂住耳朵倒在地上,但距离把握的好,只是打飞了她一只耳朵。“给她打,姑姑也不年轻了,这点场面别吓走了。”
男人戴上手套,睨了一眼倒在地上狼狈的方九。一支加了料的肾上腺素推进,方九在清醒中等待他儿子的审问。六小时的精神折磨并不长,但方九高估了自己的身份,低估了他的手段。
她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太多次,最后一针兴奋剂打进,方九眼球颤抖坐在电击椅上摇头晃脑,x溢出的血挂在她的发丝上打湿她整个上半身的衣服。现在的她已经失智了,成为华艺医疗新产品的第一个临床试验。“九姑,是你和谁。”
他在满嘴血水的女人前蹲下身,紫瞳闪过一丝杀意。方九颤抖着眼皮连闭眼的动作都缓慢了下来,“是是我……是我和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