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都是从何凤林身侧不远处的营帐里走出,三个人身穿的是最寻常不过的羊皮长袄子,但满脸胡须、高目深鼻、头包白巾,一看就不是唐人。
这三个人居中者手持一面方盾,两侧的人都是手持一柄雪亮的弯刀,三个人朝着胡老三缓慢前行,看态势是只要胡老三稍有动作,两侧的人就会同时躲到中间那人的身后。
不过那胡老三也只是缓步往后退去,一直退到西边道口那胡服劲装的中年剑客附近,这才停下了脚步。
而这三人也随即停了下来,和胡老三以及这中年剑客隔了数十步的距离,也只是保持警戒,并不上前厮杀。
一道白影出现在山道上。
阴十娘。
在这种地方,女子本来就引人注意,尤其此时人潮朝着南边涌去,她这单独走下山道,朝着何凤林所在的营区走去的身影,自然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昨夜这支商队一共来了七十多人,此时那营区周围慢悠悠走出来的至少有四十多个。
一个人独挡四十多名唐军精锐?舒尔翰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
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唐人的骄傲。
阴十娘走到了营区外的主道上,看着何凤林,异常简单的说道:“你若是能用剑胜我,我们便不插手你们的事情。”
何凤林微眯起眼睛,还未等他开口,一侧已经有人傲然应声道:“你也用剑?”
出声者迅闯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是一名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身穿浅青色圆领袍服,黑色长靴,左手握着一柄竹鞘长剑。
这柄长剑的竹制剑鞘油润至极,呈现深紫色,上面有天然的黄色斑点,如同金色的星星。
只是看了一眼这人的剑鞘,阴十娘便淡淡说道:“你姓邱?”
这名年轻男子微微皱眉,道:“我叫邱白羽。”
阴十娘道:“邱灵蕴是你什么人?”
邱白羽微微一怔,也不遮掩,道:“是我三叔。”
阴十娘道:“那他的浮云四剑应该不会传给你,你不必对我出剑了。”
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意思。
邱白羽的眉梢像两柄小剑缓缓挑起,他抬起头,面上闪烁着寒光,“我十七岁出关,第一次杀人时手抖过,但从来没有怕过,我也未曾听说一定要靠某些剑招才能杀人。”
阴十娘似是有些赞同,她缓缓点了点头,问道:“你到关外几年了?”
邱白羽觉得此时多言皆是废话,但直觉对方可能和自己师门有些渊源,这才耐着性子应声道:“已是第六年。”
阴十娘又点了点头,道:“再过七年,你剑术应有所成就,你现在就想要对我出剑,自己可想清楚了?”
大唐的年轻剑师自然都很骄傲,先前邱白羽只觉得对方看轻自己,心中只是愤怒,但听到对方竟然如此口气,他心中的怒意却反而尽数消失。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阴十娘躬身行了一礼,道:“请赐教。”
接着他开始动步,一脸肃穆。
“可恶的唐人的骄傲啊。”
舒尔翰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心中叹了口气。
唐人在关外打仗,从来都是诡计多端,不存在这种单人叫阵公平比刀比剑的打法,但唐人自己交手,却偏偏就会这样。
但这种看似愚蠢的骄傲和礼数,却偏偏又让人着迷,让人嫉妒。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大唐之所以成为大唐的一种独特气质。
邱白羽的身后出现了一排很深的脚印。
他走得很稳,脚下似乎很用力,但整个身体却显得越来越轻,整个人也似乎越来越放松,就像是要变成一片白云漂浮起来。
阴十娘一动不动,给任何人的感觉似乎是要等这个年轻的剑师走到身前来,然而在下一刻,宛如奔雷绽放,她整个人已经以不可思议的度掠了出去。
她和邱白羽之间至少隔了二十步的距离,但随着破空声响起,这二十步的距离似乎直接就已经消失。
一道在阳光下极为夺目的剑光出现在她的手中,从上至下,毫无花巧的朝着邱白羽迎头斩下。
邱白羽的神色极为平静,他手中的剑鞘就像是突然活了一样往前飞出,击向阴十娘的面目,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剑并不阻挡这道如奔雷袭来的剑光,而是无比狠辣的直刺阴十娘的心脉。
你要斩掉我的头颅可以,但我也得给你捅个致命的窟窿。
这并不是浮云剑派的剑法,而是他在关外第五年,在天山脚下看见一群蝗虫振翅而起时,所领悟的剑招。
飞蝗振翅而起,那一瞬间的起势靠的并非是双翅,而是一对后足的弹动。
他这一剑,重点不在剑鞘,也不在手中的剑,而在于身法,在于和蝗虫一样依靠双足力,瞬间起势,他的腰腹和腿部的肌肉骤紧骤放,整个身体就像是变成了一根机簧,猛烈地将手臂和剑弹了出去!
他体内的真气猛烈行走,脚下甚至出现了一道道白色的云气,云气冲击冰雪,如无数蝗虫振翅作响!三个人朝着胡老三缓慢前行,看态势是只要胡老三稍有动作,两侧的人就会同时躲到中间那人的身后。